年会集锦 | 立君生态果园的经营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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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底的返乡青年交流会主题是“面向未来的可持续农业”。我们定向邀请了笃农家互助共学网络的部分核心农友、伙伴，开了一场年尾的闭门会议，一起总结反思下我们当前的探索路径。

我们把部分嘉宾的发言整理出来分享给大家。每个人的经验和认知各不相同，希望大家以开放的心态来阅读每位嘉宾的分享，相信能够对你有所启发。

李立君

烟台立君生态果园负责人

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硕士，2011年正式参与有机农业的科研与实践，在有机苹果课题中取得突破，实现了有机苹果亩产9000+斤。

立君希望将自己的农场与自然环境融合，实现生活、农场与自然的深度结合，为可持续农业发展提供一个可借鉴的案例。

 ——定位和愿景——

我从本科到研究生都是做苹果的课题，从2011年到现在一直做生态苹果的种植，而且从小家里就是种苹果的，我也喜欢做跟苹果相关的事。

毕业以后有小伙伴跟我一起回到家里做相关的探索——比如用一些实验田来做生态构建、土壤恢复的探索——可能跟生产关系不大，但这些探索可以辅助生产，应用到果园的管理中。也有一些成本低、比较有把握的试验会直接应用到果园里。

我很早就担忧家乡的环境情况，塑料越来越多、土壤也越来越贫瘠，做农业也是希望能保护家乡的环境，恢复土壤和果园的生态，为更多人提供返乡的基础。

我们那儿老龄化很严重，我分析了一下年轻人返乡的困境：很多人对农业的学习和理解不够，返乡做农业的话没有经验是做不过果农的，收入没有保障。好多人觉得农业比较累，觉得回去就是受罪。

我想做的是给他们提供基础：一方面探索一些模式能够让他们比较轻松地管理一定规模的土地，另外希望他们能有一定的收入，不用担心买房、孩子的教育之类的问题。

这样的模式如果探索出来，对农业有一定情怀、想回农村的人能返乡过得好一点，让农村活跃起来。

我们那儿撂荒的地非常多，有的地方一百亩一年的租金只要两三万。烟台是一个很好的苹果产区，为什么土地这么便宜？农民越来越老了，大家真的种不过来这么多地。

我们目前以55亩苹果园为主，还有15亩的樱桃做辅助。55亩苹果园在环境不同的两个地方，可以给我们提供更多观察和探究的素材。

我们团队做探究的人加上我一共5个，这5个人不是做生产的，除非生产方面有些实验要做。

另外还有5位长期在果园做生产管理的人员，每年在果园的工作是7个月左右，冬天的时候可以帮忙打包发货，工钱另算。

这10位是我发工资的，另外有一些人觉得我们果园的状态他们很喜欢，觉得我住的那个地方也很宜居，他们也搬家过来，定居在这里。这些人我是不发工资的，但我们之间是生活伙伴的关系，也会生长出一些协作。比如他们想做一个文创类的东西，我们的果园和在当地的一些基础可以给他们辅助。

——盈利情况——

以下数据只是苹果，樱桃产出受天气影响很大，不稳定，不包含在内。

这两年的苹果销售额大约是每年200万，成本是145万（包括不直接生产的研发团队成本40万），55亩苹果园的利润大约是55万。如果不算研发团队的成本，纯生产上的利润有将近100万。

我家里本来就有果园，从2013年开始销售起就是盈利的，没有亏过钱，随着规模的扩大盈利在增加。

果园管理的成本80万左右，包括负责果园管理的人员工资、临时雇工的工资、农资等，平均每亩的成本约1.5万。另外，包装人工、物料快递费用约25万。

另外还有些额外的利润：做农业难免有些废弃物，比如我们做苹果醋后会剩下苹果渣，放地里做肥料觉得可惜，正好有猪圈，就让工作人员养猪。我们种的玉米之类的粮食残余也免费给他拿去喂猪，一年能喂六七头猪，销售额五万多，扣除他自己花钱买猪的费用，利润也有两三万。有的同事还在探索做酸菜之类的。

类似这样的项目一年有大约15万的收入。这些收入我是不抽成的，我可以在生产、销售上辅助他们，帮他们自己获得一些收入。

目前就是以这种方式支持我的伙伴们。这也是激发他们创造力的一个途径，这样他们可以过得更好，有更多的可能性。

我给他们发工资是这样的：每年底薪三万六，哪怕负责生产的人一年工作7个月也是三万六。这是基于生活成本的考量，这些钱可以在我们的小乡镇过得挺好了。

在管理上，我没有让他们非要干什么或者不能干什么，也不分周末和工作日，只是说有什么事儿可以做。如果做得好，可以在这个基础上加薪。

我们果园有一个年纪比较大的生产管理人员，他的贡献更大一点，虽然他一年只工作7个月，但我给他的年薪是10万。他的积极性很高，有他在，果园不需要我管。

我们的相处的氛围和相互之间的关心度就像朋友、家人一样，他们生活上有什么困难我也会当自己的家人来看，给到比较大的支持。

——销售——

我们每年的产量大约是25万斤，能发货的商品果（零售价20元/斤）15万斤，大约有五六万斤可以做瑕疵果（7折）处理。

一开始和生态圈接触比较多，规模一直保持这么小也是因为发现这个圈子的动能不大，所以也适当地接触一些圈外的渠道。

近年企业采购的比例越来越大，到今年大约占一半。只要品控做好，企业采购非常好合作，一年要两三次，一次几百箱。

圈内的销售我不大管，有人对接，有问题平台就反馈过来，我们改进。企业采购也不需要我到处跑参加展会之类的，有人听说我们就会主动找过来。

反正产量不多，销售上不操心，生产上也不操心，我的精力就可以用在对农业的思考和探索、对未来的定位这些方面，还比较轻松。

——挑战——

· 生态/有机的种植方式复制性比较差。

2011年开始在我们家果园做，土壤一直在变化，在我种覆盖作物之前植被也一直在变化，病虫害和天敌的情况都在发生变化，这样不断变化的情况就很难去得到一个容易复制的生产标准。

在生产上我能做一两百亩，但很难做到一千亩。复制性不好就没办法让更多人参与。

在变化的过程中要很谨慎地去观察果园里发生了什么情况，因为病虫害的提前预防是需要比较高的水准和精力的，所以我经常在果园溜达观察。

· 市场容量小。

圈内的购买力有限，我觉得不会再有很多的增长了，圈外的市场有时候接受度也比较好。

前年企业采购还只是占我们销售额的10-20%，连续两年比例都上升了，这对我也是比较大的支撑，我就能放心地去做生产。

· 品质提升不到位。

很多比较感性的朋友会夸我们的苹果好吃，样子也不错。但其实样子比常规苹果差得远，外表的光滑度跟市场上的一级品是没法比的，但是比大部分的生态苹果要好看得多。

口感上我们的糖度会比别人的高1-2度，酸度也会高一点，风味比较好，香气也比较足，但我并不认为这是我满意的点，因为我觉得有机农业是有限制的。

“多加一点有机质，所有的问题都能解决”我认为这句话是不对的，有机质里确实有很多种微量元素，但是微量元素的数量呢？比例呢？果实品质提升所需要的元素不一定是有机质中所含元素的比例。

所以我会去开发另外一个农业模式，它不是有机农业，但它是可持续的。有机农业中只能用有机肥，但果树吸收营养的时候只有少部分是小分子氨基酸之类的有机物，大部分是需要转化成元素的，那为什么不能补充元素？

所以我觉得常规农业的问题是不科学地、过量地或者不均衡地去补充这些元素，我们可以科学地、均衡地去补充元素，一方面顾及土壤的恢复，一方面顾及土壤中元素的平衡。

我认为有的有机农业土壤是不健康的，元素比例不平衡。如果把科学化的东西结合到有机农业的种植方式里，或者把有机农业的种植思维结合到现代化的农业中，才能做出更高品质的农产品。元素平衡了，土地更健康，果树更健康，果实的品质（营养、口感）更好。

我现在对我的苹果品质不满意，但有机农业又限制了我的发挥，所以我在往这方面去探索和思考。

——对现状的思考和未来的计划——

有机农业是一种追求，是一个社会运动，是对大量污染的反抗，而这个反抗只是一种形式，它有很多标准，但它没告诉你怎么用有机的方式种出产量又高、品质又好的产品。

关于药的问题，我之前了解到抗蚜威，它只针对蚜虫，不会伤坏瓢虫和食蚜蝇，对果园的生态体系没有影响，分解也很快，所以对人体健康也没有影响。那我们为什么不能用它？就有机农业标准中的苦参碱能用吗？苦参碱不也有毒吗？

所以我想把更理性的农业、更符合社会需求的农业方式重新思考，然后做实验。我相信这样的农业复制性也会强很多，这样才能容纳更多的青年返乡，能够让他们有好一点的收入，而且结合机械化让他们管理轻松。

如果又轻松又能赚到钱，那他们不返乡在外面干啥？我们这里老一辈的人攒了一点钱可以给城里的年轻人交首付，但年轻人工资不高，还要交房贷、养孩子，其实挺苦的。

所以我觉得我这样做的价值很大，对农业的价值很大，对农村的价值很大，对农民的价值也很大。

我也会保留现在的生产方式，因为现在的果园有很多生态现象值得我保留。但是另外我还想再把科学、现代化的农业和我现在的农业方式结合，去做另一种有生命力的、生态恢复的、品质更好的、人的生活也更可持续的农业方式。

可持续农业不只是说生态恢复，果树长得好、果实有产出才是可持续，而且种地的人也要可持续，如果你连生活的费用都没有，怎么谈可持续？这是我的想法，可能很快就会付诸实践。

——问答环节——

问：你和小伙伴做的探究是自己想的课题吗？作为你们的探索人员有什么标准吗？

答：课题主要是我们自己想的，有些高校对我们很感兴趣，在比如土壤分析、成分分析方面会有高校介入。

探索成员一开始是我的研究生同学，觉得我人比较靠谱，做的事情也还行，毕业后就跟我一起过来的。

后来也有人因为家庭的变动而离开，我是喜欢这些变动的.他们在我这里吸收到一些东西、独当一份业务或一片地，做一些农业相关的储备，然后回到家乡去做ta想做的农业。

标准主要就是心静一点，能沉下来探索一些有意义、有意思的农业现象。我不要求ta产出什么，有产出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没有产出也没关系。如果有产出，我可以根据产出给ta更好的报酬。

目前我只能养四个人，所以流动起来也很好。我做这件事情有点公益的心态，但其实他们探究的东西都给了我积累，就算他们人走了，他们探索的东西其实对我来说是有用的。

问：企业采购的企业是什么样的企业？他们为什么选择你？是通过什么渠道接触到你？

答：烟台本地的企业送礼的时候可能需要有地方特色，我们的苹果品质比较好所以会选我们的苹果。

有的是之前我在课题组做农业课题认识的，还有的企业是主动找到我们的，因为毕竟我们做了很长时间了。

大家不要一开始做就希望有企业采购，这个不太现实。要把自己的产品品质做好，有一定的传播基础（不是打广告，而是口碑），再加上一些媒体会来报道，当他听别人说你好的时候就会来下单。

月丽总结

我觉得可持续可以作为立君的标签，他一直在探索怎样可持续，包括自己的生活状态、农业种植等方方面面。

听他分享有种“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感觉，他的员工是很轻松的状态，大家都是伙伴的关系。

虽然他农场也有很多事情，但沃土中心的很多活动他都参加，包括读书会、农场探访、田间学校的工作坊都给大家带来很多分享。

他在农业上的探索也没有停止，我觉得他刚刚谈到的已经探索到了生态农业圈的边缘——未来我们在技术上、发展模式上怎样更好地去突破、更好地跟现在的社会去融合。

因为我们做的是一个创新性的事业，创新就要在时代的前沿，站在历史的肩膀上更进一步，所以现代农业当中优秀的点也是我们需要吸收的。

这也是我们进行「笃农家互助共学」的精神，希望大家通过学习，一起把先进的东西和自己追求的理念去融合、去落地、去创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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