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关街追忆2:大连话里那些远去的“客家话”

方言记录着一方乡魂,也记录着动荡起伏的大历史。随着老一辈大连人的离去,尤其是普通话的推广,很多大连老话听不到了,也不再说了。怅然之间,只能说这就是发展。

东关街就是大连话的诞生地。1905年,最早的一批海南丢(山东移民,大连建市先民)被殖民者强迁到这里。山东各地的方言、当地土话、外来语逐渐融合,形成了早期的大连话。

大连话里掩藏着许多古语,尤其是客家话古音。按理说,大连话只是北方官话中胶东方言的分支,而客家话与官话、吴语、湘语、赣语、闽语、粤语并列为我国七大方言一支,不着边际,偏偏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目前,全世界约有八千万客家人。其中约五千万人分布在我国广东、江西、福建、广西、四川、湖南、海南、浙江、台湾等省。客家人从中原南迁,主要是因为安史之乱、黄巢之乱及宋代金人入侵,所以说客家话主要是唐宋时期中原的语音。

其实,古代的山东也有客家人的后裔。今天的山东人不完全是最早的齐人、鲁人、莱人、莒人等先民后裔。元末明初,因为战乱导致山东地区人烟稀少,所以明洪武年间至永乐年间曾有包括山西、云贵川、江淮等多支“小云南”移民迁入。在这样的大背景下,江浙地区的一部分客家人北迁到胶东地区,因此,一些客家话融入到胶东话里。

海南丢分胶东人、“西府莱”(源于古莱国,泛指潍坊及其以西地区。)、“钩钩鞋”(古代沂州地区,包括临沂、莒县、莒南等,这些地方的人穿铲鞋,鞋头部翘起,故名,有歧视之意。)三支,其中胶东人居多,所以大连话的语音、词汇以胶东话为基础。例如,老大连人常讲的大前日(前天)、学堂(学校)、歇(休息)、月头(月初)、月尾(月底)、成日(整天)、往日(以前)、来日(将来)、思量(考虑)、日头(太阳)等就是原汁原味的胶东话。但很少人知道,这些老话也是客家话转音。

笔者在彰化师范大学台湾文学所邱湘云著《语言“活化石”——闽南语和客家话的古雅词汇》中看到了许多密切相关的历史:客家话和闽南语都称孕为“有身”,“有身”一词见于《诗经.大雅.大明》:“乃及王季,维德之行。大任有身,生此文王。”甲骨文有此字,隶定作“身”,学者以为此字就是“孕”字,因为它的造字正象人子在腹中之形。今日客、闽语都將“怀孕”说成“有身”,这确实是上古汉语的遗迹。

老大连人也说“有身”,但我们却带一个“子”(音e)的尾音。这是怎么回事呢?儿化音是满语语音南迁的结果,大连话里没有r音,如肉读you,软读yuan,所以大连人读不出准确的er(儿),e与y组不出er,便丢了y,保留e,故而都读成了e。“有身子”就是古语“有身”。

据邱湘云的文章记载,客家话称筷子为“箸”,此字见于《礼记.曲礼》:“毋固获,毋扬饭,饭黍毋以箸。”由此可知,客家话保留了战国时代以来的用语。在大连老话也有古语“箸”的使用。例如,我们过去就把筷子笼称为为“箸笼”。

大连话里还有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客家话“猫赖”。这样的古音显然是由江浙移民带入胶东的。古代没有汉语拼音,主要使用反切法来读汉字,即使用第一个字的声母和第二个字的韵母来拼音,如“无”就是莫胡切。而客家话“无”读mau2。原来,“猫赖”是客家话“无赖”的古语转音。所以不严格意义上讲,海南丢也算是北方的客家人了。

保持涩涩的古音不意味我们不说普通话。那渐渐远去的古音里有每个人的前生前世,记录着漂泊与沧桑。纵览历史变迁,中华民族本来就是一个漂泊与沧桑的民族,大连人、海南丢,又何尝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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