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梁

丶我今天去了太平梁。

        昨晚上,摄影师佘苏生说,明早爬山走,七点半县医院门口见。早上起来,我匆匆洗了脸,刷牙,嚼了几块饼干,准时到达指定地点。医院门口一侧是太平房,平日里亡者不断,香火缭绕,今日竟然难得如此地平静。受此影响,太平房对面的棺材铺也生意冷落,店主不时往这边望望,听听,又转身唉声叹气,估计是寻思该死人了,如果一直如此,这生意咋办?
        我们在县医院大门口会合,他斜挎了个相机,头发梳得锃光瓦亮,一副艺术大师的派头。他走,我也跟着走,没有问到底要去爬哪座山,我心里嘀咕,反正不想去灯笼山,坟地太密,太吓人了。
          走了好一会,天渐亮,才发觉是个阴天。到了太平梁山根下,才明白他是想上这里了。山脚地形自然旋回,原先与对面的鳖盖峁是相连的,状似龙首,所以这个地方也叫龙首,修铁路时,就把这里挖断了。
        到了山腰,这位西北大学文博专业毕业生指着前方的甘泉初级中学说,那学校后面曾经挖出一座汉墓,出土了大量的玉器、陶器、青铜器,是由甘泉博物馆与省考古队联合挖掘的,当时他是参与者之一。说到这里,他有些自豪感升腾,眼神迷离。纯粹班门弄斧么,我也当过几天文物局长,只可惜胆子小,高速公路建设时曾发现古墓葬,我没敢去现场,差了单位几个女职工去清理,她们弄了些画像砖回来。
       提及古墓葬,我心里咔咔地,害怕极了。加之这太平梁是甘泉风水最好的地方,埋的坟墓一座连着一座,老坟上面已经缠绕了多年的枯草和藤条,而新坟上仍插满纸花,风一吹,呼啦啦地作响,更增添了一种肃穆和庄严。
       好多树上都缠了红绸子,据说是出殡时给每个司机一块让搭在车前避邪,过去光景不好都拿回家作了它用,而现在光景好了,谁也不缺这个,就在葬礼结束时依次绑在坟周围的树上,以示对亡者的尊重。
         陕北都有入土为安的习俗,人去世了,在山中找个好穴位埋了,才算尘埃落定,与世界作了最后的了结,从此阴阳相隔,井水不犯河水。活着的人还在为谋生早出晚归,死了的人就再也不用操心生活,算真正的永恒了。每一座坟都埋着一个不知名的人,终于可以尽享山气日月,与世无争了。
        山路上不时可见烧剩的纸钱和引魂伞,半掩在泥土里,这是死亡的一部分,显示了这条路的繁华,岁月荏苒,不知从这里送走了多少人。我心情凝重起来,这里让我再次认识了生命的飘乎不定,我们应该在这无常中反观自身,由此更加珍惜目前的日子。我尽量走在佘苏山前面,以防不测。
        大约两小时后,转过山梁,从关家沟开始下山,一下子豁然开朗,坟少了,气氛也轻松了不少。佘苏生说,你知道我为啥今天不给你拍照片?是这座山不适合拍人,阴气重,这下好了,往畔上站,立正,脸稍微右侧,咔嚓,就完成了对一个帅男的拍摄。
       我腿受过伤,后遗症又犯了,鞋底子开始磨脚,走路费劲,趔趔趄趄,但还得坚持。山上空气新鲜,植被好,安静,特别有恍惚世外的超脱。野鸡不时地突突飞起,带起的几根蒿草在空中形成美丽的造型,很想抓拍下来,可手机提示:内存严重不足。
       拍了好多照片,舍不得删,等这次回去存到QQ相册里,用于七八十岁时的夕阳的回忆。唉!到那个时侯,走也走不动了,更不要说他山钻沟,那才叫彻底球势了。
      今天爬山,又一次练习了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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