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原始次森林奔向钱塘江的芝溪
闻婷
芝溪，是一条在衢江区境内流淌着的溪流。
石头缝里迸出的溪
“这就是芝溪的源头。”向导指着一处小水潭，面向我，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们找这个干嘛？”
从芝溪源头走到盈川五溪汇流处，完完整整去探索一条溪流的全域风景层次，文艺骨干们兴奋不已，4月6日一大早，大伙换上运动鞋，背上“长枪短炮”，一路颠簸奔向芝溪源头。千里岗山脉连绵起伏，山路越来越窄，河流越来越细，很难想象在平原地区奔流的芝溪在原始次森林大麦源境内，只是一条涓涓细流。
在灰坪乡原始次森林大麦源颠簸了许久，双脚还有些发虚，就眼前这么一处小小的水潭，泊泊清泉日夜不息地从石缝中渗出，涓涓滴滴，汇成细小的清流，从乱石丛中穿过，从山崖上跌落，弯弯曲曲，流淌在杂草和荆棘丛生的山岩之间。
芝溪河边，有村民在洗菜。
真不知道这些泉水是从哪块石头缝隙里钻出来的，它们义无反顾地汇成了一条溪流，从山间奔出去。
哦，这就是芝溪，一条在衢江区境内流淌着的溪流。
别小看山间这条小溪，每年汛期它能迸出“洪荒之力”冲毁道路。2016年6月18日，300多名干群在山间搜寻13名来自杭州的驴友，驴友之间失散的原因就是雨天的芝溪突涨大水，过溪的驴友向上攀爬，没过溪的驴友只能向后退，由此在山间失联，直到有人攀到有信号的地方拨打了报警电话。
我们在山间也没信号，不过有向导带路，“失联”只是暂时的。
芝溪发源于衢北千里岗山脉，自西南向东北又折东南而流，溪形似“之”而名，其主流长60余公里，流域面积达330余平方公里。流经衢江区上方镇、峡川镇、莲花镇、高家镇等乡镇，在高家镇盈川村附近汇入衢江，而衢江又为钱塘江干流、源头之一。
从芝溪源头走到盈川五溪汇流处，是我们此次治水工作采风行程，用脚步丈量芝溪的轨迹，完完整整去探索它的全域风景层次。
在衢北第一高峰黄茅尖山脚下，我们找到了芝溪的最后一丝踪迹，盈盈一个小水潭，清澈见底，水珠一簇簇，一串串，大大小小，错错落落，争先恐后，闪闪发光，宛若万斛之珠。
再往上，是连绵的千里岗山脉，这些水弯弯绕绕穿越山的脊背，从岩石缝隙里挤出来，在地下暗涌肆流，到了明处才能集结成溪流，一路向南奔跑。
我们一再确认眼前的这潭水到底是不是源头，向导笑称，“再多的泉眼，都藏在大山里呢，怎么带你们找？”
一边的村民介绍，就在他家门口，有水利部门立了一块“饮用水源”保护碑，今天他带我们找到的源头，比那块碑确定的源头还远了许多。
在向导的带领下，两个半小时，大家顺利登上了黄茅尖，远眺群山苍翠，没半点芝溪的影子，它果然藏在山的怀里。
常年飞雪的衢北工业重镇
我们能用文字记载一条溪从源头到入江口，最终汇入钱塘江的故事，却写不尽沿岸而栖人们的乡愁、记忆。
告别了大麦源原始次森林的芝溪，我们一行人又马不停蹄来到上方镇境内的芝溪。3年前，这是一条有名的“牛奶河”。
上方镇这个衢北工业重镇名气不小，30年来，受碳酸钙产业乱开发影响，曾经碧波荡漾的芝溪在这里变成一溪脏水，整个上方镇也笼罩在白茫茫的“雪色”之中，漫天的灰尘无孔不入，农户长年开不了窗。
这段流域的芝溪，甭管它在山间的脾气多大，到了这里就偃旗息鼓了，被厚重的石灰拖沉了身子，像一位耄耋老人，白发苍苍，摇摇欲坠。
3年前上方镇境内的芝溪，在沸腾的石灰泡下艰难喘息着。一位村书记的灰钙厂成为第一批整治企业，他暴跳如雷。关停、重组、转型升级、转产转业，当地几届党委政府接过整治接力棒，义无反顾地踏上治水和产业整治之路。
从原始次森林中流出的芝溪，在源头手鞠可饮，到了上方镇却是肉眼可辨的劣五类，经过整治，2015年，芝溪在上方镇流域达到了二类水标准，这期间发生的故事怎是几千字所能描绘？
在上方镇钙产业转型升级的治水进程中，有老村书记冲到上方镇党委书记的办公室中愤然辞职，有人散布谣言说“上方镇完了”，甚至有人恐吓威胁乡镇干部，可是率先重组投产的灰钙企业却并未如谣言中所说的那样倒下。
在芝溪两岸的重组企业，不仅配备了符合标准的环保设备，避免露天扬尘，从用水、排水环节也进行了严格管控，掌舵企业的创二代把父辈的产业在蓝天白云下焕发出了新的商机。
“产业链不完善、产品精细化率低、消耗和排放高，以前的企业只赚了很小一部分开采和粗加工的利润，而高科技、高利润、高附加值产品几乎没能涉及。”在我采访其中一名90后董事长时，他的眼神坚定。
那时，我们正站在芝溪河畔，河边有村民在洗衣洗菜，看见有摄像机，热情的妇女们上前诉说芝溪这几年的变化。
“原先是一团白糊糊，现在能洗菜，这就是变化。”“那边还有亲水平台，河边的路也修好了，大家吃过晚饭散散步，多好，小孩子最需要新鲜空气！”“对，治水是对子孙后代好的事，我们支持的，希望以后能比现在更好！”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
而那位曾经辞职的村书记，想通之后种起了草药，又一步先抢占了商机。
3年前，治水工作刚开始，很多村民抱以怀疑、观望的态度，如今人人都知道“五水共治”。或许，治水这项工作渐渐地会淡化，节水、爱水、护水会成为人们的生活习惯。
盈盈一川水
离开上方镇的芝溪后，我们又沿溪而下，走过莲花镇，最终落脚在芝溪汇入衢江处——高家镇盈川。
盈川为千年古村落，自古就与“水”结缘，这里河面宽广、视野开阔、五溪汇流，来自各方的溪流们在这里会面，汇入衢江后再奔向钱塘江。
正逢雨后初晴，大片的蓝天与白云交相辉映，匆匆忙忙奔腾到这里汇集的溪流们带了满身泥沙，入江口水略显浑浊，远处江面颜色碧蓝如洗。
身边有人告诉我，这是初唐四杰杨炯上岸处，唐如意元年，他出任盈川令，所以世称他为杨盈川，而“盈”释义为“满”，川为“河流“，想来这个千年古村落一直与水结缘，这是多好的缘分，我们踏过青石板上的青苔，蹬下抚摩古码头岩石上斑驳的痕迹。
盈盈一川水，古人取名自是绝妙，听到这个名字，就能想象到浩瀚江面，溪流汇合的壮美景致，人类几乎所有的文明都发源在水边，而人类文明历史上几次重大飞跃都与治水有关，一个人哪怕再强悍，没有水的支撑也活不过三日，这是人与水的相依相偎。
千百年来，钱塘江养育了两岸代代居民，正因如此，每一条支流(干流)、每一处源头都马虎不得，我们能用文字记载一条溪从源头到入江口，最终汇入钱塘江的故事，写不尽的却是沿岸而栖人们的乡愁、记忆，沿着江河，奔流不息。
(作者系衢州市作家协会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