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湘文艺】曹国东/称呼变身记

称呼变身记

作者：曹国东

“一度相逢一度春，不知名姓是何人。”姓名称呼是一个人最重要的符号，也是跟随一生的形象标签。不管是正号，雅号，还是绰号，都让人生丰富而精彩，但伴随着岁月更替，物事转换，称呼便由境而变身，我亦品咂出个中滋味。

我呱呱落地时，便有了最初也伴随一生的称呼：东伢。父母给了我生命，也赋予了我最亲切的称呼。及至衣服遮不住肚皮，裤子挡不住小腿，我又有了另一个称呼：东妹几。这是最亲近的乡音。老家称呼年轻人，不管男女，都这么简单，不求新求变，是人之常情。倘使隔了些岁月相见，依然这么称呼，那才是心与心的简单交流，比递一根香烟更有乡情，更拉近彼此间的距离。

上初三的时候，我有了一个短时间的称呼。那是寒冬腊月，北风呼啸，白霜肆无忌惮地铺满了河边的滩凃，但我竟然两次从河流中救人（不是同一条河流，救的也不是同一个人）。那日课间，铃声突然急促地响起，各班同学从教室鱼贯而出，在操场集合。教导主任站在主席台，深情而敬重地望了我一眼，挥舞着右手，激动而慷慨地振臂而呼：“同学们，我们每天从书上学英雄，梦想当英雄，现在，英雄就在我们身边！……”顿时，操场上沸腾了，“英雄！””英雄！”的称呼此起彼伏。

正因为这“英雄”的壮举，我从班长一跃成为校学生会主席，并被评为当年的市级优秀学生干部，还一度被称呼“主席”。原来，成长的过程并非油盐不进，你有多勇敢，生活就有多绚烂。

最让我倾心倾情倾倒的称呼应该是：曹老师。青春四射的岁月，怀揣忐忑之心，颤抖着双腿站上三尺讲台。“老师好！”一声整齐而稚嫩的问候，顿如数九寒天一盆炭火，羞怯之心瞬间杳杳。自此，活跃在校园，奉献着青春。不只学生、家长，相识的或陌生的，都亲热地叫着“曹老师”，没有隔阂。这称呼便这么传开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从青年，到中年，我心甘情愿地接受和享受着这称呼。不敢自诩为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也无“气吞万里无虎”的气慨，亦无“欲将名姓传无穷”的奢望，但学生们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应没有小资之嫌了吧？

岁月不止是如歌，袅袅娜娜；也如风，没有停歇；称呼亦然。

我没有高颜值担当，也没有杀出重围的气质，但性情敦厚，笑对人生。常常仰天大笑，那雄浑爽朗之音堪震屋宇，笑也是可以传染的，给人难以抗拒的逗，戚友们便美其名曰：曹疯子。对这稍带戏谑的称呼，我心领情愿，一笑而过。呵呵。

有段时间，我兼做着书商，故友便改了称呼：社长。这名儿叫的人不多，但我总觉得这名儿有“日式”味，倒不如知根知底的人叫我“拼命三郎”呢。

“拼命三郎”倒不是浪得虚名乱称呼的，我有两项纪录让它名副其实。

九零年代，我带着一个初三班冲刺。为了这个班，我不敢用呕心沥血来夸耀自己，但有一次竟然三天三夜没上床，未合眼。困了，洗一把井水脸，左手“咣咣”两耳光，右手“啪啪”两巴掌，硬生生地把瞌睡赶往九霄云外；饿了，取一枚生鸡蛋，往杯缘一磕，再倒半盏米酒，”唰”地一冲，不会”嗞溜”，也不会冒白烟，一杯又白又黄的米酒冲蛋便好了。那蛋花略带腥味，那酒腥味中混夹着辛辣，让我挺过了三个不眠之夜，至今都回味无穷。

另一个纪录似乎遥不可及了。当年的暑假，两个月，我居然写了五百多首朦胧诗。虽然这些诗大多晦涩难懂，我也弃之如草芥，让它们随风而逝，但至少不负我“拼命三郎”的称呼吧。

也许真如此，你对生活一点微笑，生活就给你一整片阳光；你敬生活一滴水，生活不定还你一片汪洋。

从而立至不惑，因着职业，也有了“老班长”“曹经理”“曹记者”的称呼，但那只是称呼变身的一串风铃，一道馋嘴的零食；往事如烟，不堪回首，辣也好，咸也罢，都不过是成熟的下酒菜而已。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称呼亦如此，年岁增长，职业转替，称呼都在变身，甚而变化多端。但是，我没有清新俊逸的颜值担当，也没有超凡脱俗的气质，不管别人对我的称呼多么千变万化，我最喜欢的还是这三个称呼：东妹几、东伢和曹老师。

“胡子里长满故事，憨笑中埋着乡音……树高千尺也忘不了根”，每次踏上故乡的土地，那勤劳善良的父老乡亲一声“东妹几”，足以融化万千思乡愁绪。多少伤痛悲喜，多少荣辱得失，都比不上“一片冰心在玉壶”，比不上一句单纯的乡音称呼。

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乳名，是父母称呼的特权。我大了，妈妈老人，但称呼不老！不是说娘在家就在吗？一声“东伢”，多少亲昵，多少疼爱，如画如诗，历历在目；几多叮咛，几多期待，如枪如剑，职场变数，摸爬滚打，都在这呼唤声中土崩瓦解。经历过了，总会有些事让我瞬间长大，总会有一个人让我泪如雨下，也总会有一种情愫让我牵肠挂肚。

如果说乡音让我“剪不断，理还乱”，如果说亲情让我“此情可待成追忆”，那“曹老师”这个称呼让我对执着的事业矢志不渝。心地坦然，无悔选择，从踏入杏坛那一刻，我便奉行着“不问收获，但求耕耘”，一辈子的称呼，一生的坚持。

作者简介

曹国东，男，教师。当过农民，记者，中小学教师，书商。与书为伴，嗜好写作，迄今已在《湖南文学》《佛山文艺》《湘潭日报》等报刊发表诗文五百余篇（首），有诗文入选多种选本。现创办曹老师趣味作文，授人以渔。岳阳市作协会员。

_{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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