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水散文】遥日——雨时
遥日——雨时
夏红霞
编者按：
夏姐，在千呼万唤中，又出力作，喜欢看夏姐的作品。看着《遥日》连载，直呼过隐，唯美的文字，把我代入到童年，让我回味到乡村生活的美好。大赞，期待夏姐，更多力作问世，以飨读者。
冬天一过，雨就要来了，有时雨来的很早，正月十五闷闷的鞭炮敲开了天老爷的门，一下子掉下了一堆雨点，落在哪都冷冷的。逢正月十五下雨，祖父总叫我到院子里，说淋一淋无根之水一年无病无灾，尤其是这头里的雨，更是金贵。从我记事到祖父去世年年如此。人随光阴而来，成长随四季葱茏，而唯有雨时收藏了深厚的韵味，并一直伴着我。等我扭头再看，物是人非里还会有祖父的影子。
祖父家有一处栏子在正门的南面，挨着二娜子家。二娜子家是泥匹子房，房盖是厚厚的草，远处看像一个蘑菇团子。从下雨时开始，二娜子丈夫就开始抹墙，一层一层的，有裂缝的地方抹上一条，直到秋收后，再看房身，打满了绷带。我和祖父去南园子时，祖父在栏子里或是拔草，或是搭秧撑豆架，我在二娜子家的房山玩，那有一块大石头，还有几个小石子，经常把它们摆成一个家，原本是大石头是娘，我坐在它的上面，于是我成了小石子的娘，要处处管着它们，排成一行线是回家，一条弧线是吃饭，母亲经常说我们吃饭时围着饭锅就是这样子。
有时候祖母带我到南园子，祖母就到二娜子家站一会，我自然就跟了进去，在乌黑的房子里我们好像像耗子打洞一样，圆不隆冬的房间，灰黑的土墙，几个盆和碗放在了炕桌上，她的家对于一个孩子来说真是太特殊，太神奇了。我爬到炕上，坐在炕桌旁边，摞碗放盆，玩的高兴极了。我祖母和二娜子唠嗑，唠的都是家常，东院长西院短在她们嘴里跳来跳去，于她们而言，尤其快乐，于我，只有这个房子里的几个碗，才能听懂我的话。
二娜子有两个孩子，她的丈夫是内蒙古人，来到我们这，据说是二娜子爹领回来的，还带着他爱喝酒的哥哥。我曾看到二娜子的丈夫和他哥哥一起喝酒，坐在他们家西屋那个洞里，一边喝一边唱，吃着肉，剃着牙缝里的肉，二娜子蹲在门口同我祖母聊天，我就问祖母：为啥二娜子不吃肉，不去喝酒。祖母推了我一下，跟二娜子说，我们走了，回来的路上祖母告诉我，他们不给二娜子吃，二娜子傻。往家里领媳妇的有，领姑爷的只有二娜子一家，祖母说二娜子傻，十里八村都没人要，只好领姑爷了，近的还不行，要远的才可以。
大人的眼睛一下子就能分出傻来，小孩子的眼睛里只有一个女人罢了。我只知道到她家房山玩时，二娜子给我吃她包的饺子，黄瓜馅，乱糟糟的一团包在黑溜溜的皮里，我真爱吃，吃完了，还到她门口要，她还给。有时候给我一点炒完的花生，我剥下的皮她都捡起来，生怕她丈夫看到，因那是他们喝酒时的下酒菜，如果被我吃了些，二娜子会被打的。二娜子看我在房山玩石子就过来问我，你奶呢？我告诉她，在家收拾碗呢。二娜子给我一个西红柿。我吃着，她坐在我旁边，告诉我她们家吃饭是坐在四个角，她蹲在炕根，我们摆着她家吃饭时的样子，二娜子总跟我玩，我也愿意上她家的房山，有时祖父在园子里看到，让我喊二娜子姑，我说二娜子是我的朋友，不是姑。
二娜子的两个孩子都大了，学习成绩很好，祖母和一群老太太在一起总说，你别看二娜子人傻，人家孩子不傻，学习那个好啊。整个村子都知道二娜子有两个好孩子，二娜子有时候对我说，她女儿回来了，在屋里吃饭呢，问我，去吃不。我去了一次，吃了半碗的高粱米饭，吃了一个土豆，二娜子告诉他们，让他们把土豆再给我一个，我要了，吃完打着饱嗝，往家走的时候，嘴里还有很重的韭菜味。我确实不知道二娜子傻，没人愿意吃二娜子家里的饭，人家都说她包的饺子里都有虫子，我吃了，非但没吃到虫子，还觉得比我祖父做的好吃。我也听过二娜子被打时嗷嗷地叫……第二天我遇到她时，问她疼吗？她只是笑，说她丈夫打人可狠了，俺们村里都没有比他还狠的男人。我祖父说，二娜子不傻，她是一个好人。等我长大了，我知道二娜子和其他人不一样，可她不傻，在我心里是一个好人。
那一年的大水淹没了浑河两岸，我们村子边的清河也漫没了整个村子，作为浑河的分支，它的脾气也不小，如同一只小狗把我堵在门前，汪汪汪的，我不敢动，想哭。祖父带我们上了平房的房顶，一天天的看着泥水变浅。地面终于漏出来了，回到家到处是滑滑的泥汤子，大人收拾房子，我想到了二娜子，要到她家的房山去，祖父说，她家的房倒了，人都去了内蒙古。她家的房子像一个拔了挺的蘑菇，只剩下一顶蘑菇帽子，看上去是一个土丘，后来有一群孩子去寻宝，我也跟着去了。我扒了扒了，还看过二娜子的鞋。
现在，不知道她们怎样，别说，还挺想他们的。
（责任编辑：王志胜 图片来源于网络）
凌波微步｜【衍水散文】遥日
作者简介：凌波微步，原名夏红霞，老师一枚，面对未来也携过往，想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人介四十方知喜欢的在笔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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