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敦敏:火炕边的记忆
【总第130803期】
小时候,每到冬腊月,我家正屋后边的一间小屋内,便支起了一个一方靠墙,其余三方各用四块单层土砖拼搭的口字形火炕。火炕上面的房檩下,吊着一根可升降的铁制挂钩,专挂煮饭热水的炉锅,挂杆中端系着一个装有腊豆腐、豆浆之类的小竹篓。靠墙一方三尺多高处的墙壁中间,钉着一块三寸多宽的木板,用于搁放缸子,筷碗之类。
孩提时代的我们,在火炕边烤火取暖,实际上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事,用子火烧粑粑,听大人们闪经、讲故事,吃用铁锅儿炖炒各种好吃的,才是最大的幸福与乐趣。
我一堂舅,每年正月来我家,我定会勤快的抱来很多的柴草,架在火炕上,缠着他讲好听的故事,他也毫不推辞的总会一手握着一根三尺多长的竹烟杆,一手象唱戏人拿着马尾刷那样握着火钳,津津有味的讲述着他青年时听评书记忆下来的“济公和尚”故事来。最令人心烦着急的是,每讲到故事精彩的时候,他也和现在的电视剧中穿插广告那样,卖一道关子,停住话头去叭他的长烟杆,有时烟头火熄了,他总是不慌不忙的将烟头伸向火中,使劲的连叭几口,直到鼻子有青烟冒出,口腔一阵咳嗽声后,又才开始书归正传。还有一次,当他讲到一恶公子手拿利剑刺向一民女时,他竟将手中火钳当成了那恶公子的剑,一火钳戳向火炕边煨水用的沙罐上,沙罐成了几块,开水流了一地,全家人一阵惊笑。
每次当他开始讲故事时,我总是两眼直楞楞,嘴巴张得圆圆的看着他讲,听着他讲,一段时间后,上下眼皮慢慢的开始打架,最后脑袋歪在椅背上睡着了,直到母亲喊“起来,床上去睡”的声音将我叫醒。
火炕边,最令我入脑的事是那次从小铁锅中捞肉吃,那时代,吃肉是一件很奢华的事。那天,我的生日,母亲将几片肉放入火炕中的小锅儿内进行炖煮,油喷喷的香味和肉滋滋的青烟在整个火炕房飘香缭绕,馋着的我,眼睛笔直朝着锅内盯着毫不眨眼,口水直往肚里吞,心中一味埋怨着这火总是与我对着干,要燃不燃的。我寻来吹火筒,对着火头使劲的一阵吹,一会儿,整个火炕房空间尽被烟和灰所占领了,火相反的还小了许多。母亲几声训斥后,转到屋外取柴去了,乘此间隙,我抓起筷子,从锅中捞出两片肉直往嘴里塞,啊!!滚汤的油汁,如火的热气,弄得嘴皮、舌尖、牙腮们一阵要命的刺疼,吐出来,于心于嘴不忍,吞进去,又怕喉咙、胃、肠跟着受伤,正手足无措,噔、噔、噔,屋外传来了母亲回屋的脚步声,心一急嘴一哆嗦,含着的肉下咽了,一阵椎心的胸内绞痛没能幸免。
现在每当回忆起当年这件往事时,总少不了一番自我哢笑。
爞(chóng)火蔸,是火坑边一个带有神秘色彩之物。每到年底的季节,我们当地基本上家家火坑上都备有一个大的树蔸,大人们叫它爞火蔸,蔸愈大愈好,预意着来年大吉大利。爞火蔸进屋,必须选择早晨,象征着新的一年早进早发,进屋时还必须是蔸头先进,根尾在后,预兆着来年有头有尾。燃烧时也必须先燃蔸头,预示全年从头红到尾,年三十夜。爞火蔸的火越大越好,正月十五日前,爞火蔸一定不能烧完,要留下少部分十五送年时烧,也有的家庭,将没烧完的蔸块送至土地庙内。
我依稀的记得,有一年,我家的爞火蔸是一个过于干枯的泡桐树蔸,正月初五晚上整个蔸全燃完了,说来也凑巧,当年,我家养的一头白花架子猪,60多斤时突然病死了,母亲说:就是这个爞火蔸正月初五燃完引起的。
随后的一段时间,山上的树和蔸,房前屋后的枝和草大都投到练钢铁的熔炉中去了,火坑中的柴料变成了草根、青苔、牛屎粑,也没有爞火蔸之说了。
现在,儿时的土火炕变成了铸铁烤火炉、空调房,但当年火坑边的气息与往事,却时常在脑海中徘徊,抹不掉也挥不去。
在场文学 The presence of literature 主 编:明桦 微 信 号:zhaominghua0526 本期编辑:学英 微 信 号:shaiwangnv 来稿须知:原创,文责自负。 稿件题材:诗歌、散文、小说、杂文,书法、摄影、绘画作品。 初次投稿:附作者姓名(笔名)、个人简介(150字左右)、照片一张。 投稿信箱:438371346@qq.com
在场文学主编明桦感谢您支持原创作品
赏,是一种情怀
赞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