缸红酒:一种土到极致的家酿

驱驱寒,解解乏,自有一番妙趣

缸红酒:一种土到极致的家酿

李琦 文/图

节前的家庭聚餐会上,一位亲戚端上一杯颜色殷红的酒,不禁让人眼神一亮,头脑中的某一点瞬间被唤醒——那是缸红酒,久违了。

缸红酒不是什么有名的酒,是台州本地家酿酒的一种,很普通。因为色泽嫣红,故而得名。

每年西北风刮起来,就到了做缸红酒的好时节。现在物质虽然富裕,但是在家酿酒这样的事,倒不如从前。常见的是在葡萄成熟的季节酿点葡萄酒,桑葚熟甜的时候酿点桑葚酒,那是果酒。从前自家酿的可是以黄酒、糯米酒、高粱酒、番薯酒居多。岁末天寒,关上门来一家人喝点家酿酒自娱自乐,驱驱寒气,解解疲乏,自有一番妙趣。

选糯米

母亲是个很能干的人,动手能力非常强。就算是做缸红酒这样的事,在她看来,也实在是一件很普通的事,就像做一道家常的菜一样。她说,明天可以做酒了。第二天天一亮,就着手酿酒了。没有什么特别的准备和仪式,说干就干,痛快无比。

酿酒的第一步是选糯米,那是比较讲究的事,要挑选那种净色的圆糯米。米行街是买卖各式粮食的小街,盛装着米粒的袋子排成弯弯曲曲的两行。买米的人就在这两行之间来回走动,直至相中自己需要的那袋。来来回回几趟,母亲终于在一布袋糯米前停下脚步。地上的那个蓝布袋装的糯米圆白饱满,我看看母亲的脸,知道有结果了。买回的糯米需用水浸泡,一个晚上后,粒粒饱满得好像要爆开来。把糯米倒入笼屉,再把笼屉的周边用湿布包裹停当,以免蒸汽外泄。灶膛里大火熊熊,笼屉里的糯米在热力中蜕变,谷物的清香从每一丝缝隙往外逸出,充塞了厨间所有角落。煮熟的糯米被倾倒在一个大的竹匾上,一团一团的蒸汽翻腾上升。大家在厨间奔走,会因为这雾气腾腾,看不清对方而碰撞。孩子们可以得到一小团包裹着白糖的糯米团,洁白、香气,因为刚出笼而烫手,需要两只手不停的掂换。咬一口,糯米特有的香气萦绕鼻间,在口腔里辗转,满足而幸福。母亲则弯着腰,忙着用筷子把糯米饭趁热快速摊开,温度一下降糯米容易粘成团。翻滚的蒸汽滋润着她的脸颊,红扑扑的。糯米饭摊满了整个竹匾,流动的空气带走了热量,慢慢冷却的糯米饭色泽有少许变化,表面呈现出一丝丝光亮。

发酵的酒曲

通常用来帮助发酵的酒曲米有两种颜色,一种是殷红色,还有一种是深巧克力色。不过缸红酒一定要用红曲米,母亲早早就买来存着了的,在打算酿酒的前几天,用石磨磨成细粉,胭脂一样,盛放在一个干净的小坛子里。现在是它出场的时候了,红曲粉被一把一把地抓起,晒在糯米饭上,红红白白,艳丽无比。母亲手里的筷子不停地翻动搅拌,红曲粉与糯米饭就愈加密切地融合在一起,随后装入一个干净的大肚坛子里,中间挖个洞,完全凉透后再倒入适量凉白开,用薄膜封口,盖上厚厚的旧棉胎,挪到角落里静置起来。

在那个黑暗而温暖的角落里,淀粉依靠酶的帮助慢慢糖化,水解为葡萄糖。又在酵母菌的作用下,发酵为酒。几个星期过去,打开密封的坛子,一股酒香扑面而来。用长柄的勺子缓缓舀出一勺,色泽明艳,清澈透亮,叫人欢喜。抿一口,口感醇和,回味怡畅。这些酒除了自家饮用,也用玻璃瓶子分装,赠给左邻右舍。那段时间邻居家的餐桌上,都会有一杯红滟滟的缸红酒。饮酒的人,脸蛋也如同酒一般红,笑吟吟的模样。

压榨成酒糟 可做酒糟鲫鱼糟烧鸡

酒液被完全提取以后,剩在缸底的那部分就可以压榨为酒糟,那真是好东西。可以用来做酒糟鲫鱼、酒糟肉塌鱼、糟烧鸡,还可以腌制带鱼段,极为佐饭。家酿酒榨的酒糟,因为用的糯米成色高,不像作坊里的配料,为了节省成本,添加了其他的谷米,颗粒状的杂质比较多,所制的酒糟口感会变得粗糙。优质的酒糟细腻醇香,鱼肉吸收了酒糟的精华,肉色白嫩而酒香浓郁,与普通红烧、清蒸完全不同,别有一番风味。

时光流逝,现如今我母亲也上了年纪,酿缸红酒这样的盛事已经多年未做了,对缸红酒的记忆却一直深埋在我的脑海里。这回再遇缸红酒,不知不觉数杯下去,额头渐渐冒汗,两腮绯红,思绪不禁飘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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