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塞俄比亚:瓜分非洲浪潮中能保持独立,这是如何做到的?

埃塞独立
作者|霈霖
责编|Thomas
19世纪末至二战前,几乎整个非洲大陆都被欧洲殖民者瓜分,只有两个国家保持着独立,分别是利比里亚和埃塞俄比亚。利比里亚是由获得解放的美国黑奴组成的国家,受到美国的庇护。埃塞俄比亚则是唯一的非洲本土国家。
▲保持独立的埃塞俄比亚,利比里亚受美国庇护
由于非洲大陆整体的文明程度低,尚未开化,使欧洲人把这片大陆视为自己的领地,因而从16世纪开始至19世纪末,欧洲人用武力将非洲大陆变成自己的殖民地。
埃塞俄比亚很早就接触到中东和欧洲文明,人种以黑白混血为主,信仰基督教。殖民狂潮到来后,埃塞俄比亚周边全部沦为殖民地,英国、意大利都对埃塞俄比亚虎视眈眈,但埃塞俄比亚奇迹般地保持住了独立地位,她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索马里、吉布提、厄立特里亚历史上曾属埃塞俄比亚

一、得天独厚的埃塞俄比亚
总的说来,非洲是一片平坦的大陆,只有东北角才有为数不多的山地和高原,埃塞俄比亚正位于此处。这片高原是东非大裂谷的北部起点,分布着多条上千米深的峡谷和高耸的山脉,将高原切割成许多碎片。
▲埃塞俄比亚位于非洲的东北角,现在是个内陆国家
世界第一长河尼罗河就发源于这片高原,流向地中海。而更多发源于此的河流则汇入了印度洋或消失在非洲内陆。这些河流形成了埃塞俄比亚境内的四大水系,以及星罗棋布的湖泊群,埃塞俄比亚因此被称为“非洲水塔”。
▲埃塞俄比亚高原是尼罗河的发源地,并提供了80%的尼罗河水量
自古以来,埃塞俄比亚人生活在几块高原平地上,相互之间的交通比较困难,也培养出彪悍的性格,使这里很难出现统一的政权,但也给外敌入侵带来了巨大的障碍。山地永远是游击战的天堂、侵略者的噩梦。
▲埃塞俄比亚是重要的水源地
历史上的埃塞俄比亚不仅仅只有高原,版图延伸到红海和印度洋沿岸,是欧洲、南部非洲、北部非洲、西亚等文明的交汇点,很早便受到亚欧文明的影响。
基督教的科普特教会在公元4世纪从耶路撒冷经西奈半岛、埃及传入埃塞俄比亚。与欧洲基督教会,即后来的天主教、东正教相比,科普特教会保留了更多的原始教义,自成一宗。基督教的传播也使埃塞俄比亚逐渐形成了统一的文化,增强了埃塞俄比亚人民的凝聚力。
▲独具风格的拉利贝拉岩石教堂,埃塞俄比亚的基督教自成一宗
公元7世纪,伊斯兰教在阿拉伯半岛崛起,很快征服了西亚和北非地区。但是伊斯兰教的扩张在埃塞俄比亚遭到了失败,信仰基督教的埃塞俄比亚人凭借难以跨越的山地和河流,抵挡住了阿拉伯人的进攻,在接下来的八百多年里,保持住国家的独立。
上千年来战争时断时续,埃塞俄比亚人与相邻国家的交流始终没有中断过。早期的犹太人与后来的阿拉伯人都有很多迁居到埃塞俄比亚,渐渐改变了当地的人种构成和文化习俗。如今的埃塞俄比亚人大部分是黑白混血儿,与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各国有很大的区别。
仰仗着沟壑纵横的有利地理条件,以及对亚欧文明的吸收,埃塞俄比亚在文明程度上远远领先于撒哈拉以南非洲,历史上形成过多个独立的王朝,也从来没有被外敌征服过。这是埃塞俄比亚人的骄傲,更是近代反抗殖民统治的基础。

二、欧洲人的暂时盟友
欧洲人对埃塞俄比亚并不陌生,虽然从伊斯兰世界崛起后,欧洲与埃塞俄比亚之间的陆地通道被隔断长达八百多年,但通过商人和旅行者,欧洲人仍然知道他们信仰基督教,还一直流传着那里有古老的基督教国王与巨额财富的神话。
欧洲基督教会在11世纪分裂为天主教和东正教,而开启大航海运动的葡萄牙和西班牙都是天主教国家。1488年,葡萄牙人迪亚士发现了非洲最南端的好望角,终于开辟出通往东方的航线。
▲混合了中世纪欧洲、阿拉伯和当地建筑风格的法西尔盖比城堡
1493年,葡萄牙人的海船绕过好望角来到埃塞俄比亚,埃塞俄比亚很快向葡萄牙派遣大使,希望重新与欧洲基督教世界建立密切关系。但是,葡萄牙人并没有把埃塞俄比亚人当成基督教同盟。
因为埃塞俄比亚人信仰的是更接近基督教原始教义的科普特教会,与天主教有很大的教义分歧。当时的欧洲仍处于中世纪的宗教狂热中,同一源头的天主教和东正教因为传教语言、圣礼仪式等方面的细微分歧而势同水火,视对方为异端,更何况源自西亚的科普特教会。
再加上人种上的差别,埃塞俄比亚人属于黑白混血,白人血统又主要来自于犹太人和阿拉伯人,在中世纪欧洲都属于被歧视和敌视的对象。这些因素相加,使得葡萄牙及西欧各国将埃塞俄比亚视为征服对象,从而引发了后来殖民埃塞俄比亚的战争。
▲埃塞俄比亚人有明显的阿拉伯人特点,属于黑白混血儿
不过,欧洲人这时候还顾不上埃塞俄比亚,伊斯兰世界的奥斯曼帝国才是欧洲最大的敌人。而埃塞俄比亚毕竟信仰基督教,与伊斯兰世界战斗了数百年,因此欧洲需要拉拢埃塞俄比亚。
葡萄牙人向埃塞俄比亚出售火器,派教官训练他们的军队,帮助埃塞俄比亚对抗奥斯曼帝国。葡萄牙人还趁机向埃塞俄比亚传播天主教,开始改变这里的宗教构成。
这段时期是埃塞俄比亚与欧洲关系最好的阶段,并利用先进的欧洲武器开创了一个疆域空前广大的帝国,现代的索马里、吉布提、厄立特里亚等地区当时都被纳入埃塞俄比亚的版图。埃塞俄比亚与英法等国也先后建立起外交关系。

三、瓜分非洲的狂潮
1869年,法国人主持修建的苏伊士运河开通,地中海与红海被连通起来,从欧洲到印度洋的海路缩短了近万公里。埃塞俄比亚由于紧挨着红海而突然变得重要起来,终于引起了欧洲殖民者的觊觎。
早在苏伊士运河开通之前,英国人便已经意识到埃塞俄比亚即将拥有的战略价值。1866年,英国借口驻埃塞俄比亚的领事被扣押,从埃及出动军队远征埃塞俄比亚。
▲英军远征埃塞俄比亚,崎岖的地形才是英军最大的敌人
埃及虽然名义上是奥斯曼帝国的行省,但关税和国防都掌握在英国人手中,是个半殖民地。当时苏丹属于埃及行省,埃塞俄比亚不但与埃及接壤,还掌握着被誉为埃及生命河的尼罗河的源头,因而被英国人视为威胁。
英国远征军利用埃塞俄比亚内部的封建割据势力削弱抵抗力量,进而打败国王军队,迫使国王自杀身亡。由于埃及的统治还不稳固,遍布高山的埃塞俄比亚也让英国人无利可图,因而战争结束后英军便撤离,留下了一个四分五裂的埃塞俄比亚。
继任的埃塞俄比亚国王吸取教训,开始加强中央集权,而完成这个进程的是下一任国王孟尼利克二世。他在1889年继位,一边积极发展与欧洲国家的关系,购买更多的先进武器,加强自己的军事实力;一边削弱地方势力,开始近代化改革。
▲柏林会议后瓜分非洲大陆,仅有埃塞俄比亚(旧称阿比西尼亚)和利比里亚保持着独立
19世纪后期,随着欧洲完成工业革命,科技和军事水平大幅领先其他地区,欧洲人迈出了主宰世界的步伐。非洲紧挨着欧洲,文明程度却是主要几个大陆中最低的,自然成为欧洲人最佳的瓜分对象。
1884年,十五个欧洲国家举行柏林会议,拉开了瓜分整个非洲大陆的狂潮。从1885年到1900年的十五年间,被欧洲列强抢占的非洲土地比例从25%上升到90%,只剩下埃塞俄比亚和利比里亚保持着独立。

四、反殖民战争的胜利
埃塞俄比亚的独立不是别人的恩赐,而是通过打败意大利赢得的。意大利在1871年才完成国家统一,随即向非洲开拓殖民地。作为欧洲殖民者中的后来者,留给意大利的只有埃塞俄比亚这块硬骨头了。
1885年,意大利出兵占领红海西岸的马萨瓦港口,埃塞俄比亚进行过反抗但没有成功。意大利仗着军事优势,逼迫埃塞俄比亚签订条约,承认意大利占领马萨瓦的同时,也承认埃塞俄比亚的独立。
▲意大利为数不多殖民地的分布,埃塞俄比亚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不过,意大利人耍了个花招,在条约上玩弄文字游戏,想把埃塞俄比亚变成自己的保护国,为以后殖民埃塞俄比亚打下伏笔。孟尼利克二世发现意大利人的意图后,决心用武力保卫自己的国家。
1896年,埃塞俄比亚和意大利军队在阿杜瓦进行了一场决定性的战役。10万埃塞俄比亚军队打败了近3万意大利军队,取得了非洲人对殖民者从未有过的大捷。
▲埃塞俄比亚赢得阿杜瓦战役的胜利,赢得了自己的独立
经过孟尼利克二世及历代国王改革的埃塞俄比亚军队,虽然残留着非洲部落的风格,但已经是一支用欧洲步枪大炮武装起来的近代化军队。而且他们非常团结,连普通百姓都被动员起来抗击意大利侵略者。
意大利是欧洲列强中相对较为薄弱的一环,统一得很晚,民族凝聚力不够强。从中世纪到近代,意大利在欧洲政治和军事格局中一直处于边缘地位,也没有普鲁士那样的尚武传统,因此意大利军队的战场表现远不如英法俄等欧洲列强。
▲基督教对凝聚埃塞俄比亚人民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
另一方面,意大利对埃塞俄比亚的野心引起了英法的警惕。占据埃塞俄比亚便能够控制红海,减弱苏伊士运河的战略价值,这是英国和其他列强都不愿意看到的。
法国同样对该地区有野心,在1888年占领了埃塞俄比亚版图内的吉布提,但苦于实力不足,无力投入更多的资源。因此法国不希望意大利独占埃塞俄比亚,以便自己能维持吉布提殖民地。于是,英法等国都没有阻止欧洲武器流入埃塞俄比亚,甚至暗中鼓励这种行为。
阿杜瓦战役的胜利震动了整个欧洲,意大利政府倒台,不得不承认埃塞俄比亚完全独立。孟尼利克二世趁势与欧洲国家建立正常的外交关系,巩固了埃塞俄比亚的地位。
▲阿杜瓦战役

五、辉煌与负担
意大利人虽然遭到了惨败,但并没有完全放弃侵略野心,英法两国也加紧对红海和印度洋亚丁湾沿岸的渗透,索马里、吉布提、厄立特里亚等沿海地区先后被欧洲列强占据。虽然这些领土被割让是迫不得已,但埃塞俄比亚以此来换取了内陆地区的独立和完整。
▲1993年,厄立特里亚独立,埃塞俄比亚成为内陆国
失去这些沿海地区的埃塞俄比亚,其实也失去了原有的战略价值,英法两国不再对它感兴趣,意大利暂时偃旗息鼓等待报仇的时机。埃塞俄比亚则一直保持着警惕,继续强化中央集权,加快军队的现代化。
法西斯上台后,墨索里尼要洗刷意大利被非洲国家打败的耻辱,于1935年再次入侵埃塞俄比亚。这一回在轰炸机、坦克等现代化武器的助威下,意军尽管仍然付出惨重伤亡,但终于占领了埃塞俄比亚全境,这是埃塞俄比亚唯一的一次亡国。
▲在意大利人的飞机坦克面前,埃塞俄比亚显得太过落后
此时欧洲局势已经非常紧张,纳粹步步紧逼,非洲的这场殖民战争没有引起太大的关注。埃塞俄比亚国王流亡耶路撒冷,继续领导民众们反抗意大利殖民者的斗争。
1941年,英国出于反法西斯战争的需要,组建英国和埃塞俄比亚联合部队打败意大利军队,恢复了埃塞俄比亚的独立。二战后,英法意占据的沿海地区纷纷独立,埃塞俄比亚成为一个内陆国家。
▲无论是世界还是非洲范围,埃塞俄比亚都可算是最不发达国家
在欧洲人的全球殖民狂潮中,整个美洲大陆、亚洲大部分地区、几乎全部非洲都沦为了殖民地,埃塞俄比亚却保持住了自己的独立。由此而产生的民族自豪感,使其即使在法西斯的残酷统治下,也从来没有屈服过,并赢得了全世界尊重和帮助,沦陷仅六年便复国成功。
不过,成为内陆国家的埃塞俄比亚,也失去了与外部世界交往的便捷通道。
长期作者|霈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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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Thomas
伦敦政治经济学院毕业生|环球情报员主编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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