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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a Filippo Lippi
(1406-1469)
今天为大家介绍文艺复兴时期的“嬉皮士”,著名的风流画家——弗拉·菲利普·利皮。
利皮两岁时父母双亡,被姑妈抚养到八岁后便被送到修道院做了一名修士。在院长的安排下,他顺应天性开始学习绘画,并且师从于著名的安吉利科修士。然而小利皮却有着强烈的反叛精神,他重视肉体的描摹,力求颂扬世俗中的美,与传统的宗教艺术观念背道而驰。
因此没过几年,生性不羁的利皮便拂袖而去,虽保留了修士头衔,却退出了修道院,从此走上了一条自由的艺术之路。马萨乔是对利皮真正产生深远影响的大师,利皮在观看马萨乔在卡尔米内大教堂作画后,立志成为一名艺术家。此后利皮靠着画祭坛画和在另一所修道院兼职做代理院长维持生计,不过仍旧时常入不敷出。幸运的是,利皮的才华得到了当时“天使投资人”美第奇家族的赏识和资助,但科西莫·美第奇也对利皮的风流倜傥早有耳闻,因此整日把他锁在画室里创作。放荡成性的利皮怎能耐得住这般寂寞,不出所料,没过多久利皮便借机逃出画室。
离开美第奇家族的资助,利皮只得继续靠画画谋生。据称他1456年来到普拉托,在当地的大教堂中创作壁画,这也是他生平最重要的作品之一。在这里他刚好遇到了刚刚皈依基督教的修女卢克雷齐娅。见到美貌倾城的卢克雷齐娅,利皮不禁起了非分之想,他假称请她做模特之由,将卢克雷齐娅囚禁在自宅里,并与她发生了关系。其他修女们一直试图将卢克雷齐娅救出,但始终未遂。最终,卢克雷齐娅可能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发作,与利皮坠入爱河,并为他生下一儿一女,男孩儿就是日后也成为重要画家的菲利皮诺·利皮。
虽然利皮生情多情,但对卢克雷齐娅却是一往情深,乃至他日后作品中的圣母形象大多都是依照自己妻子的形象而作。晚年的利皮生活在斯波莱托,一直在为斯波莱托大教堂创作壁画,直到去世。可以说,利皮的一生都在力图摆脱神学桎梏而追求现世幸福。
大家对利皮这个名字应该并不陌生,之前讲述的布兰卡契礼拜堂的湿壁画在马萨乔和马索利诺的主持创作下都未能完工,最终是在利皮的努力下顺利收尾。不过在布兰卡契创作的利皮并非老利皮,而是他的儿子菲利皮诺·利皮。
普拉托大教堂的湿壁画是老利皮一生艺术的巅峰,瓦萨里也称这是利皮艺术的最高成就。这些壁画完成于1452年到1466年之间,那时的利皮已经50多岁,对于他来说,既有对身体考验的挑战和客观物理性上的巨大难度,也有艺术上的挑战。两侧的墙壁上分别描绘有圣史蒂芬与施洗者圣约翰的故事。值得一提的是,普拉托大教堂的壁画最初委托给安吉利科修士完成,但安吉利科却婉拒了这一请求,于是利皮才得以接手。
普拉托大教堂

教堂中殿左侧(南墙)是圣史蒂芬的故事,他是教堂名义上的圣人和守护神;右侧(北墙)是施洗者圣约翰的故事,他是佛罗伦萨的守护者。彩色玻璃窗的图案也是由利皮设计,两侧的璧龛分别描绘有圣人,墙壁转角处刻画的是圣史蒂芬与施洗者圣约翰的殉道场景,顶部的十字架两侧绘制有四位福音传道士。

关于两位圣人的故事要按从上至下的顺序来观看,相互在对面墙壁上互为镜像。有弧形顶的墙壁上描绘了两位圣人出生的场景,而在中央则是他们放弃世俗生活并立下皈依誓言的场面,较低的位置则展示了他们的殉道和葬礼。

South Wall
Below: overview of the right (south) wall of the main chapel

这是南墙(中殿左侧)上的关于施洗者圣约翰的故事。

第一件中的左半部分描绘施洗者圣约翰的诞生,右半部分描绘圣人为其命名。

Beginning at top, coming down, we begin with “The Birth and Naming St John”
从细节处我们可以看到,利皮的画风古朴自然,全无夸张的表现和修饰。他对人物的刻画尤为简洁,相比于稍早的马萨乔的侧重写实,他更稚拙朴素,作品中人物的平面感更强,但这种表现绝不单调乏味,反而为宗教故事的神圣性增加了一丝谦卑和虔诚的气息。人物的面孔、衣饰,只有简单的勾线和基本明暗关系,利皮的处理在当时强调写实的基调下,却又恰到好处,可谓是剑走偏锋。
我原以为,利皮这样爱憎分明的性情中人,在绘画的表现上应该会热烈饱满,充满激情,甚至呈现出浮夸和做作的一面,但从这一组壁画来看,利皮在宗教面前,也有他纯良,质朴和恭敬的一面。

The Birth and Naming St John (detail)

中间的作品表现的是圣约翰在沙漠中向信众宣导并作出预言,以及离开双亲踏上布道之旅的场景。我们从画面中可以看出,利皮绘画叙事的功力很强,他用蜿蜒曲折的山石和道路将画面中不同场景和人物自然的隔开。壁画左侧,圣约翰站在石墩上,和众人宣告他即将踏上布道施洗旅程;右侧,他与双亲进行最后的告别。

整件作品庄严肃穆,呈现出崇高的宗教仪式感。利皮对山石的刻画极尽逼真,令人如临其境。圣约翰周围环绕数人,神情姿态各异,仿佛天地众生尽在脚下。画面整体构图均衡,利皮对透视关系控制极佳,甚至我们可以看到对于相对远景的人物,利皮做了概括式和淡化的处理,而对于近景和重点的人物,他又突出地进行了勾线并强化褶皱与明暗关系,这在当时无疑是非常“进步”和巧妙的。

The 2nd fresco down from the top: “St. John Taking Leave of His Parents”

St. John Taking Leave of his Parents (detail)

St. John Taking Leave of his Parents (detail)

中间最下方是圣经中非常著名的场景,左侧描绘的是在希律王的生日上,他设盛宴款待群臣,希罗底的女儿莎乐美为自己的继父当众即兴跳起舞来,希律王大悦,作为回馈希律王承诺给予她任何想得到的东西,在母亲的怂恿下,莎乐美表示想要施洗者约翰的头颅。右侧就刻画了她将圣约翰的首级放在银盘中献于希罗底。

Herod’s Banquet (detail)

Herod’s Banquet (detail)

莎乐美身着白裙,翩翩起舞,据说希律王愿意用半壁江山,只为换莎乐美一舞。这个故事也被英国小说家奥斯卡·王尔德改编成著名的同名戏剧。

利皮笔下的莎乐美,一脸无辜纯然,似乎全然不知自己正在帮助母亲即将犯下罪恶;在右侧的场景中,当她手托银盘单膝跪地将圣约翰的头颅交予母亲时,她并没有直视母亲,而是将脸转向了观者的一侧,脸上露出诡异的表情,这复杂的表情里包含了无辜、涉世未深的天真和隐藏已久即将暴露的邪恶。

莎乐美之所以想要圣约翰的头颅是源于希律王在娶自己的母亲希律底为妻时,圣约翰曾告诫希律王,这桩婚事并不合理,但希律王碍于圣约翰的名声而不敢动手,但由此希律底对圣约翰便起了怨恨。希律底借希律王庆生之际,怂恿女儿莎乐美逼供希律王,希律王在众人面前无奈只得答应。

Herod’s Banquet (detail)
Herod’s Banquet (detail)

Herod’s Banquet (detail)

利皮将圣约翰被斩首的场面安排到了左侧墙壁与中间墙的转角结合处。相比于马索利诺,利皮并没有将刽子手刻画的如明星般俊美,反而呈现出笨拙呆滞的样态。

The Beheading of John the Baptist, scene to the far left of the main fresco

这是北墙(中殿右侧)的关于圣史蒂芬的故事。

Beginning at top of fresco on North wall: St Stephen is Born and Replaced by Another Child

最上方描绘的是圣史蒂芬的降生,一位有翼的恶魔用另一个相似的婴儿换走了圣史蒂芬。右侧是圣史蒂芬与朱利安见面,据称圣史蒂芬由朱利安照看至成年。

St Stephen is Born and Replaced by Another Child (detail)

St Stephen is Born and Replaced by Another Child (detail)

中间描绘的是圣史蒂芬在犹太拉比法庭上为自己的信仰辩护而激怒了众人,因此被叛石刑(即被乱石砸死),而他行刑前的最后一句话则是对攻击者的宽恕和祈祷。圣史蒂芬也是基督教中记载的第一位殉道者,后来他成为了执政官和石匠们的守护神。

利皮依然沿袭了他组织画面的精妙能力。

The Disputation in the Synagogue (detail)
The Disputation in the Synagogue (detail)
The Disputation in the Synagogue (detail)
The Disputation in the Synagogue (detail)
The  Disputation in the Synagogue (detail)

最下方则是圣史蒂芬的葬礼,在庄严的教堂内,众多宗教人物前来悼念圣史蒂芬的殉道。圣史蒂芬神态自若仿佛安然入睡一般,他的两侧坐着两位妇女,左侧的这位是他的母亲。利皮对画面右侧一排的人物进行了别具匠心的安排。身着红色礼袍的是教皇皮乌斯二世,他的后面是卡洛·德·美第奇、修士画家迪亚曼特(也是利皮的助手)和利皮自己。利皮大胆的把自己置于教皇身后,并以接近正面像示人,足见他对自我身份的认同与肯定。在利皮的其他作品中,他也多次在画面中呈现自画像,凸显了艺术家的自信和自恋。

圣史蒂芬的身体在十字架延长线的中心,十字架的阴影打在弧形曲面的壁龛上,与柱廊的透视线组成了一个稳定的三角形结构,可见利皮的构图之巧妙。无疑也为这场葬礼增添了神圣的气氛。利皮在这组壁画中充分证明自己是那个时代富有创造力的顶级艺术家。

The Funeral of St Stephen (detail)
The Funeral of St Stephen (detail)
The Funeral of St Stephen (detail)

在作品《圣母的加冕》(Coronation of the Virgin )中,利皮更是毫无顾忌的以正面像示人。

下图为卡洛·德·美第奇
The Funeral of St Stephen (detail)
The Funeral of St Stephen (detail)

这位头戴红帽身着白袍的人物目光纯洁,体态优美,一只手拽着自己如大理石洁白的长袍,优雅贵气。

The Funeral of St Stephen (detail)

圣史蒂芬被石刑的场面与圣约翰被斩首的场景一样,被利皮安排到了墙壁的转角处。投石者面目狰狞凶恶,而圣史蒂芬凛然无畏,一派笃定的正气。

Scene to the far right of the main fresco: The Martyrdom of St Stephen

福音传道士圣阿尔贝托

让我们来比较在同一个主题中,利皮与他之前与同时代大师的差异,借此判断利皮在艺术上有哪些变化和完善。下面圣母题材的作品作者依次为契马布埃、乔托、马索利诺与马萨乔、安吉利科以及利皮。
可以看出,相较于契马布埃和乔托,利皮完全摆脱了拜占庭的枷锁,在他的作品中几乎看不出任何中世纪宗教绘画的影子;与马萨乔、马索利诺和安吉利科相比,利皮虽然沿袭了写实的画风,但他笔下的人物更加自然柔美,身体比例更加合理,不再通过拉长的方式刻意增加人物的神性,而是还原人性中的真实亲切。同样是写实手法,利皮对衣饰的刻画更加顺应文艺复兴时期人们对世俗生活的精致追求,更娴熟的明暗渐变,对轻薄透明头巾的层层罩染,完全没有先前的那种沉重感和矫饰性。构图方面,利皮摒弃了传统的“三角稳定结构”的规则,他尽量选择圆形入画,进一步丰富了透视效果。利皮将客体完全从宗教的束缚中解放,正如古希腊人所说:“我们是爱美的人”,正是那束来自“卓越与完美的肉体世界”的余光再一次将人类照亮,把人们从肉体之累中解放,而反观肉体之美。

从左至右依次为:契马布埃《Maestà di Santa Trinità》、乔托《Madonna in Maestà》、马萨乔与马索利诺 《Virgin and Child with Saint Anne》、安吉利科《Maria with child》

利皮《Madonna and Child》


Fra Filippo Lippi Complete Work

在瓦萨里的传记中记载道,在利皮与修女卢克雷齐娅结婚之后,教皇尤金五世震怒,在柯西莫·美第奇的调解下,教皇提出:作为补偿,利皮只有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教会,他才能够得到宽恕,卢克雷齐娅才可以成为他的合法妻子。但是玩世不恭的利皮却觉得这种要求妨碍了他的个人生活和幸福,因此拒绝接受教皇的条件。更为大胆偏激的是,他依然我行我素,认为教会不该干涉自己的私人生活,强硬反抗。直到教皇庇护二世上位时,才真正允许利皮与妻子成婚。

难能可贵的是,利皮也带出了两位日后大有作为的艺术家,一位是他的儿子菲利皮波·利皮,另一位则是他的学生——大名鼎鼎的波提切利。

利皮身上呈现的是一种结合了艺术家与浪子的自由精神。他的经历有一种戏剧传奇性,他既是修士,也是艺术家,他既用他的艺术对宗教和神学桎梏进行解构和重建,也用自己的生命去歌颂爱与美的诗篇。他玩世不恭地游走于神性与人性的两极,不甘被极权奴役,寸步不让地主宰自己的人生。利皮呈现给后人的是一个真正有血有肉的凡人,也是对信仰虔诚笃定的信徒,他用自己对上帝和宗教的理解,对命运做出了回敬。

利皮没有马萨乔那么大胆的开拓性和执拗,没有老师安吉利科的灵动与精妙,也没有马索利诺的天真和仙气,甚至和自己的学生波提切利比起来,他都少了一份唯美和创新,但在他身上却有着最真实丰富的人性。与其说他是具有革命精神的颠覆者,倒不如说他身上展现出艺术家最珍贵迷人的一面——对爱与美的向往和追求。

百千年后,墙壁上的杰作已斑驳陆离,利皮和卢克雷齐娅的爱情却已成动人佳话。

文艺复兴湿壁画专题:

I. 伟大的时代,永恒的经典

II. 他唤醒了整个欧洲沉睡的画坛  | 乔托

III.在透视法中窥探人性 | 马萨乔

Ⅳ.穿越时空的天真 | 马索利诺

Ⅴ. 稀世的天才 | 安吉利科
Ⅵ.大场面专家 | 乌切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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