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画】改变的力量 | 赵培智ZHAO PEIZHI:自由表达应该是一个画家最好的状态

赵培智 X 女士 50cm×70cm 丙烯、油彩 2017

“自由表达应该是一个画家最好的状态”

采访人_ 与谙

库艺术= 库:这次在中国美术馆的展览,将新作、旧作一起挂起来之后,您自己看完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赵培智= 赵:心情比较复杂吧,很难用一两句话说清楚。这也是我第一次做这么大规模的个展,在展厅里看自己的作品跟在画室中有很大不同,这跟环境和人的心情都有关系。这次展览我个人还是比较满意,一共是两大板块,一个是最新作品,另一个则是相对早期一点的作品,划分比较清晰。2016-2018 年的新作带有一些实验性,不管是主题、图式、色彩和绘画语言上都突破了以往的界限。

赵培智 塔吉克老太太 60cm×80cm 丙烯、油彩 2018

库:您离开新疆之后,面临身份上的转变,从地理上离帕米尔高原也更远了。是否帕米尔和塔吉克对您来说意义也在逐渐改变,逐渐从绘画的对象变成了一种借题,从描绘塔吉克逐渐转向绘画语言本身的探索?

赵:其实我一直以来都认为画面形象是承载我的绘画理想的载体,“塔吉克人”也是如此。当然,我以前的作品要相对客观化一些,再现的成分多一些,但我其实一直在试图保持和对象间的距离。新作在更大程度上借助塔吉克来更为主动,主观化地表达我个人的一些想法。

赵培智 M 先生 40cm×50cm 丙烯、油彩 2017

库:正如很多人所观察到的,您的新作的最大变化就是更加的概括,平面构成感加强,色彩更为主观、强烈,这是否是希望在延续已有主题的前提下寻找更大的表达空间,也是内心对自由表现的诉求?

赵:对,我一直是在体制内工作,受到限制很多,有外界的,也有自身的。自由表达一直是我的艺术理想,来到北京对我的一个益处就是更加自由。因为这里气场很大,人很多,艺术家也多,大家不太在意某一个个体的小的变化。而以前在地方,你稍微出色一点大家都会持续关注,你的一点变化,一点举动都会有人注意,这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不自由。自由表达应该是一个画家最好的状态,至于能做到什么程度,这其中会有差别。起码这一批新作,在我看来还是几乎不受约束的把内心的想法表达出来了。

赵培智 沉默的大多数之六 100cm×100cm 丙烯、油彩 2018

库:您的绘画语言愈加当代,色彩搭配也变得更为现代,您认为对新的绘画语言的探索和延续相对传统的绘画主题之间,是否会存在矛盾?

赵:说到“民族题材”,人们心中会有一个模式,去想象它应该有的样子。而我并没有真正去表现“民族题材”, 在我的新作中人物造型简约了,画面处理趋于平面化,这种呈现方式比较少见。但我认为绘画就是要跨越地域、种族等等的界限,上升到“人”的意义——而不是新疆人或是塔吉克人——用更为符合人们共通的审美去呈现。就像高更当年描绘塔希提岛的妇女,那里离现代文明非常遥远,但高更的作品在当时是非常超前的,从这个角度来说我认为没有矛盾。

赵培智 石头记之二 200cm×340cm 丙烯、油彩 2018

库:您已经建立起自己独特的语言风格,但我们看到您在新作中也在努力的有所突破,是否已有的成熟技术语言已经不能满足您的表达需要,甚至成为某种禁锢?

赵 :我不是为了变而变,之前的绘画方式已经延续了近十年时间,自己都有一点烦了,不想再继续重复下去。画家有好多种类型,一种是从始至终都是一种方式,然后不断在里面做得更加深入,提升到一个高度;另一种画家则是不断自我改变,做新的探索,我自己感觉属于后者,完全是自我的一种需要。展览之后也听到截然不同的声音,有人认为以前的作品好,也有人认为新作更好,还有人认为这两者应该结合起来。也有一些看得懂我的朋友说,不管是新作还是旧作,贯穿在其中的某种精神气质是没有变的。

库:正如您所说,之前的作品虽然客观化的成分多一些,但是今日回看,其中的确已经蕴含了今日变化的种子,比如简化、书写、平面化、意象等等……只不过今天将这些潜藏在具象之下的某种个人气质更加彰显了出来。

赵:对,其实你刚才所说的这些因素在以往的作品中都有所涉猎。仔细去看,就能发现它们相互之间的影子。这一阶段可能过去一点,下一阶段又回来一点,经常是这样相互交替的进行,不是一步跨过来的。这样做应该说还是有风险的,之前该拿的奖也拿了,在有些人看来你继续这样去画就可以了,接下来就是继续完善,做得更到位,没必要去冒这个险。但我还是自然而然地遵循内心表达的需要吧。

靳尚谊、詹建俊二位先生亲临展览现场

展览现场

库:作为土生土长的新疆人,您所画的塔吉克的独特形象也已经深入人心,您在未来是否会进一步挑战自己,拓展表达半径,寻找新的创作母题?

赵:目前还没有遇到更加吸引我的创作母题,应该还是会延续。也许有一天我会对这个题材失去兴趣,也许会一直画下去,这个很难说。

库:作为一个当代画家,必然要面对传统经典和当代生活经验这两方面问题的思考,作为一个当代画家您如何权衡处理这两方面的关系?

赵:目前来说这个不是一个太大的问题。反而是大学刚毕业的时候,这个问题曾经困扰过我。大学四年完全接受的是古典绘画的训练,那时最感兴趣的是维米尔、伦勃朗、达维特等这些艺术家。一毕业就跟大学那种象牙塔式的真空状态完全不同了,社会活生生的展现在你面前,你会感觉自己惯用的艺术语言与现实之间产生了很大的距离,很难传达你在生活中最鲜活的感受。也就是从那时起开始变化,看大量现代主义之后的东西,发现这些艺术和现实之间的距离缩短了,更贴近现代人心理的真实。包括我新作中的平面化,明快的色彩等,无论图式或色彩,都是作为一个现代人生活在当下视觉心理很自然地反映。

我在新疆时期的作品大部分都偏灰色调,尽管新疆艳阳高照,色彩也很明快,但在我个人的体验里,从小生活的地方不远处就是茫茫戈壁,再远一点就是北疆的大沙漠,所以无论从视觉还是生活的体验,一想到新疆就是那种灰蒙蒙白茫茫的颜色。刚来北京时色彩还是偏灰,当时其实很不适应,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活圈子完全变了。慢慢适应以后,心理结构发生改变,也就带来了绘画的变化。

赵培智 塔合曼 100cm×160cm 丙烯、油彩 2017

库:写生的生动性、现场性是不可比拟的,但创作却更具典型性,更能体现艺术家主观意图。您如何看待两者间的关系?

赵:在我的意识里,从来都是把写生当作创作来画的,现场里写生对象给我们提供了很多潜在的形式因素和可能,为我们的创造提供营养,生活和自然永远是艺术的来源。我喜欢画人的肖像,“肖像画”是很传统的一种方式,虽然还是沿用这种方式,但不应该再像过去那样简单再现一个对象,我觉得这不是一个当代艺术家要做的事情。今天画得应该是艺术家眼里的对象,包括去挖掘掩藏在表象之下的内在精神气质,我觉得这是一个可以探究的课题。只有这样,才可能赋予“肖像画”以新的意义。

赵培智 沉默的人 140cm×110cm 丙烯、油彩 2017

库:艺术毕竟是一种精神的事业,不管您的艺术如何发展,塔吉克注定深深烙在您的艺术精神之上,成为一种精神的高原和图腾。从精神上来说,塔吉克对您来说意味着什么?

赵:当你远离一个事物并保持一定距离的时候,可能会更加理性客观的去看待。之所以一直在借助这个母题,还是跟塔吉克这个民族有关系。首先,这个民族的相貌很适合于绘画造型语言的表达;另外,塔吉克人身上的气质很契合我对于“西域”这块土地的理解。我理解中的新疆不止有买买提大叔、鲜花、载歌载舞,充满欢乐笑声……这块土地古老悠久,是古丝绸之路的要道,是几大古文明的交汇处,承载了非常厚重的历史记忆,充满沧桑感。在塔吉克人的外表之下,不仅有着朴实善良大气的品格,同时具有某种略带忧郁的淡淡的“乡愁”,缄默而深沉。这种感觉虽然不好言喻,但在我的绘画中总是会带出这种味道。

赵培智 呆着的人之二 110cm×100cm 丙烯、油彩 2017

库:看了这次您展出的新作,有一个直觉感受——这还不是您的最终目的地,您还在一个不断突破摸索的过程中。您渴望去表达的是什么?

赵:我在这个世界上所看到,体会到的表象之下的某种不可见的更为深刻的东西,用绘画将之表现出来。至于以后会用什么方式去呈现,我很难描述。这是一个新的开始。

库:您是从新疆走出的艺术家,您的艺术也跟新疆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今天您已经在北京生活、工作,如果大家总是把您的艺术和新疆联系在一起,会不会感觉有点受到局限?

赵:我觉得没有必要太过于在意这个事情。有人可能感觉离开一个边远地区,就想转换一下身份,与之撇清关系,变成一个大城市的人。但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新疆给予我的太多太多,你所有的绘画源泉,所有最根本的东西都来自于这块土地,不可能回避。不是说它边远落后就不好,我不这么认为。至于别人怎么给你贴标签,那是他们的自由。我们所有人在历史中都是过客,大可不必去较真于某个看似光鲜的身份。

赵培智 快乐的老头 40cm×50cm 丙烯、油彩 2016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