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诗歌王国——千年衰退的主要原因(三)
第二、社会文化方面的主要原因
古老的中华民族是典型的以农耕文明为主的社会。几千年来在东方这片神圣的故土上,能保持稳定安宁、自给自足的主基调,依仗着三大支柱:天——靠天立心,国——靠国立根,家——靠家立命。并以此形成了独具东方智慧且鼎足而立的“天理、国法、人情”的社会文化理念。
如果说西方文化的源头是《圣经》,那么东方文化的源头则是被誉为“群经之首,大道之源”的《易经》。《易经》经伏羲(作八卦)、神农(作连山易)、黄帝(作归藏易)、舜帝、周文王、周公、孔子(作易传)等圣贤之手,代代相传相授,历时二千多年才成书,其思想精髓就是“天人合一”的哲学命题。当董仲舒按“天人合一”的理念提出“天人感应”论,倡导“唯天子受命于天,天下受命于天子,一国则受命于君。君命顺,则民有顺命;君命逆,则民有逆命;故曰:一人有庆,兆民赖之,此之谓也”等“大一统”学说和“罢黜百家,表彰六经”的主张,就深得统治者及主流阶层的心理预期,成为了汉朝的立国思想。此后,各朝各代多以儒家文化为主,在各具特色的地方文化与外来文化的交锋中,融合成了以“以儒治世、以墨兼爱、以道修身、以佛禅心”的多种文化互相包容的中华文化体系。
就社会、文化、人三者之间的关系来说,社会孕育文化,文化反哺社会。文化就像一根纽带,把同一地域同一民族的人紧紧地联结在一起,在“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因地因时而兴的独有人文土壤和自生自成一体的生存轨迹上,凝聚成了独具特质的行为习惯社会和精神风貌文化。每个人一出生,所在的社会和文化都无时无刻不在塑造你。你就是其所属社会和文化的产物,文化的习惯就是你的习惯,文化的特质就是你的特质,文化的信仰就是你的信仰,文化的血性就是你的血性,文化的精气神就是你的精气神。
就文化、诗词、诗人三者之间的关系来说,如果将文化体系比作一“陶瓷窑”,那么诗词就是窑里出产的精美陶瓷器,唐诗无疑就是“唐三彩”,宋词无疑就是“钧瓷”。而诗人恰恰是文化精气神的代表,是陶瓷器的设计者、制造者,是最具自由想象力的人,是歌颂美、创造美的人。
当“天人合一”的生命内核、“家国情怀”的精神气质,没能在统治者与被统治者之间成为社会的共同价值追求和文化的共有精神信仰。那么,我们所看到的是近几百年来,中国传统的特有的政治经济社会生态,渐渐地裂变为两个社会: 一个是居庙堂之高的正统社会,一个是处江湖之远的民间社会。并形成了两种文化及其规则:一种是圣贤文化,由此产生的一系列规章制度叫显规则;一种是江湖文化,由此形成的一系列行为方式叫潜规则。一些人嘴巴上讲的是书本道理,满口仁义道德、规章制度,暗地里行的是所谓的江湖义气,一切依自己的私愿所为,彼此心照不宣地按潜规则办事,甚至一肚子男盗女娼。这种对立的社会、矛盾的文化、分离的体制,长此以往便不可避免地带来了人性分裂,使生活在社会文化中的人造成双面人格,对本是相悖的人生之道,如“大丈夫顶天立地”与“识时务者为俊杰”,如“金钱如粪土,朋友值千金”与“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如“不吃嗟来之食”与“有奶便是娘”等等,人们都能坦然接受并寻机为我所用。加之工业革命以来,西方文化中个人主义、拜金主义、自由主义等因素的渗透,以及当今奉信人际关系也是生产力的时代,社会上各种各样的“圈子文化”、“码头文化”、“宗派文化”、“平庸文化”、“好人文化”、甚至“强盗逻辑文化”等都纷纷泛滥起来。社会上怀疑一切、解构一切,人与人互不信任,当面是人背后是鬼,言与行背离、形式与内容脱节等两面派作风盛行。不管是民主政治,还是世袭政治,抑或是极权政治,最后都变成了拉帮结派、党同伐异、攻守同盟的圈子政治;不管是计划经济,还是市场经济,抑或是全球经济,最后都变成了利益同盟、权钱交易、合纵连横的关系经济;不管是封建社会,还是资本社会,抑或是平民社会,最后都变成了任人唯亲、哥们义气、你好我好的人情社会。长此以往,一代示范一代,一年目送一年……一条清晰的人生路径,便呈现在各路人马面前:青年麻木——麻木好坏何分;壮年恍惚——恍惚对错标本;中年油腻——油腻是非标准;老年散淡——散淡黑白界线。一些良心未泯者也开始怀疑自己:我还是我吗?
当阶层分裂、人性破裂、共识碎裂,自我矛盾着的诗人,内心如没有确立统一的精神支柱,他靠什么能写出达到和超越前贤的诗词作品?纵使有人写出了有一定精神价值、社会价值、文化价值的作品,在这个急功近利的社会又有多少人会静下心来真正欣赏?在这个铜臭社会,众多为了生存的刊物及出版社,对一个毫无背景和资源的无名之辈,你创作了有份量的作品,他们敢冒市场风险为你公费出版吗?你有能耐有余钱有心情自费出版吗?一个真正的诗人行走在自己独特的生命轨迹上,从宏观之境的“道”发出真性情的生命呐喊,从微观之感的“心”发出真体验的灵魂呼唤,出不出版又有何关系呢?
现在,一些于寂寞中打发时间的老有所为的习诗者;一些于自娱自乐中回归本真的为诗者;一些勇于剖析自我,致力于推动诗歌发展的创新者,确实都不容易。因本文是剖析原因,出于节省篇幅,好的一面我在此不举,仅就有关诗歌的乱象排列如下,希望引起真心为诗者及社会各界的深思。
●当今社会几乎人人嘴上侃着诗意栖居,内心却不知诗意何在何为,为什么?难道除了张口诗词,追求诗词外表,在诗意上就没有境界可追求了吗?
●当今在一个偌大城市的书市、书店,很难找到一本纯诗歌刊物,由于各诗刊社生存困难,只能在想发表诗歌作品的诗人身上打主意,当上刊作品不是凭诗歌内涵质量说话,刊物就自成帮派、自说自话、自我作贱了,或靠政府财政圈养着悠闲中的自以为是,或在社会冷落的恶性循环中苦苦经营,何谈社会影响力?
●当今各种各样的诗社、网络微信诗歌群以及新媒体自媒体诗歌平台,多如牛毛,圈内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拉一个或几个诗社、群(比二十年前一个人开几个皮包公司还容易得多),而一个写诗的人“被加入”几十个诗社也不算多。这虽然满足了众多诗歌爱好者不能在正规诗刊发表作品的遗憾,但由于对近体诗、词只有格律要求,对现代诗只有行数字数要求,这种缺乏诗歌内涵标准要求的、来者不拒的低门槛发行,几乎每月都能创作发表接近历史上整个唐诗宋词总和的诗歌量。然而,由于诗歌意境及内涵同质化、同类化、同题化问题严重,满目花花绿绿却令人无法直视,通篇凄凄戚戚却使人不堪卒读。
●当今圈内有点影响的诗歌网站,网站版面的专栏作品、标红推荐作品等,除了“人民币”标准外(为了生存也可理解),是否还应该有些公开的能看出你导向的什么“标准”呢?
●当今一些诗歌赛、擂台赛方兴未艾,我绝不怀疑你们在提高知名度的同时,有着推动诗歌发展的良好愿望。然而,赛事发起者、组织者、评判者,你们除了形式上的把关和点评外,能否为吃瓜群众奉献点能体现你们水平的真知灼见,更能让参赛者获得内心认同的有益启发。尤其是赛前、赛中及赛后,那彻底撕下“斯文”的口水仗能否少点;如为了提高知名度有意为之,那就更不应该;对质疑者、不同意见者,群起攻之,这也缺乏了作为组织者应起码具备的器度。想到你们如此劳心劳力,也怜惜你们的不易,为什么反被人误解?如果如此辛辛苦苦,还总是使人觉得除了追求直裸裸的“虚名”外,却看不到为诗的应有价值,那就必须在何苦中扪心自问。尤其是名目繁多、雇佣水军来拉票的网络诗词大赛,除了“恬不知耻的炒作”和“难为人知的诗词”,还有什么?
在是非价值不分、好坏标准模糊的社会文化中,能净化人心、经得起历史检验的作品,凭什么脱颖而出?这种诗坛内部表面热闹,诗人内心却痛苦挣扎,外界依旧格外冷漠的种种现象,如何能促进诗歌发展?是到了各方都应放下傲慢和偏见,消除误解和戾气,静心反思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