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台球作者：远方【散文】 / 四六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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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的台球

文|远方

每次走过台球室，我都会下意识地停一会。注视着日益憔悴的球案，和被球杆戳得张牙舞爪的地毯，眼前仿佛又浮现出我们在一起打球时的热闹场景：你趴在桌子上，一个精确的点射，啪！球进了！他一脸无奈地把球杆递给我：我输了，该你了。

学校小小的台球室，承包了我一年的欢乐时光。而这远逝的时光，镌刻着你们的名字。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聚时，两张抽屉拼凑成一张饭桌，三荤五素的小菜摆满，两瓶当地小酒斟就，我们开怀畅饮。在远离家乡的异域山城，能有二三老乡相聚，又趣味相投，何其畅快！何其温暖！一杯杯米酒下肚，一张张面色酒红，一段段乡音味浓，今宵酒醒何处，只待星褪月明。

此后的日子里，你我便水分子一样稳固，氢气一样飘逸。我们飘到东，飘到西，飘到南，飘到北，把小城的角角落落、城外的枝枝叶叶都问候了一遍。我们就像三条鲟鱼，在城市的指缝间游来游去，在山林的皱纹里畅快呼吸。我们在梅花山上滚瑞雪，我们在瑶池亭下摄天鹅，我们在百车河内戏泉水，我们在银杏村头品香茗。山清水秀间，清风明月里，年逾不惑的我们快乐的像个孩子。我们用双足在大街小巷写满惬意，也把歌声留存在城市的记忆里。

你们俩爱喝酒，我对酒没什么兴趣。你们还记得吗？在茅台镇，为了弄几瓶仿真茅台酒，我斗胆唤醒了先前做业务员的库存经验，和你俩合演了一出双簧。我扮演老板，你扮演秘书，他扮演司机，我们以经销商的名义“骗”了一家又一家，一共“骗”了三家，“骗”来了三瓶样品。回来后，你们急不可待地品尝，说真和茅台没啥两样。我说，人家知道了我们是假的，一定会骂：呸！河南的骗子！你们俩哈哈大笑。

紧张工作之际，无法远足，我们自有休闲放松处，学校的台球室就是。学生安静时，灯火阑珊处，一个手势，一个眼神，一个努嘴，我们彼此就心照不宣，前后脚趸进台球室。之前，我很少接触台球，是你们让我在三尺台案上收获了另一番乐趣。不会打，不要紧，我们教你；打的不好，不碍事，我们八两兑半斤。两人对阵赛，三人淘汰赛，玩得不亦乐乎。一个球半天打不进，多好的直线球，明明可以一杆推进，却偏偏让我打歪了，一局球足足打了三十分钟。哈哈，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很开心。

于是，一个又一个夜晚，我们都沉浸在那三尺台案旁。台球的撞击催开了我们脸上的花朵，台球的跳跃击碎了我们眉心的疲惫。小小的台球室就像一把湿热的熨斗，瞬间熨平一天的工作残留在皮肤里的褶皱，除去了褶皱里的污垢。

我原想，这种快乐会如琴键上的音符，余音绕梁；会如山涧间的飞瀑，长流不衰。可是，这种快乐，我攥在手里的快乐，却如音乐的休止符，在学期末，戛然而止。

你们走了，你们终究还是走了，虽然我早已知道，你们是决定要走的，但当那一天不可遏止地到来时，我仍然黯然神伤。送你们的那天晚上，我试图用酒精的麻醉和歌厅的喧嚣把现实催生成幻觉，但我知道，那不可能。

你们走后，我的孤独便如漫天的雨，铺天盖地；亦如躺在球袋里无人问津的台球，满面尘灰。我知道，有的人，距离很远，心很近，一如你们，一个夏邑的申献礼，一个项城的娄鹏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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