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丘文苑——《茶香里看到父亲的背影》
本期,我们刊登岁月如歌的——《茶香里看到父亲的背影》。
岁月如歌
因为血压高的缘故,朋友建议我学着喝茶。一壶热茶,由浓到淡,一直喝到脊背出冒汗,据说这是最佳状态,对身体很有益处。红茶、白茶、清茶、普洱……在众多的茶叶中,我最钟爱的一种就是茉莉,这可能是缘于父亲当年爱喝茉莉的原因吧?
我的父亲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他一生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业绩,他也没有能力像别人的父亲一样,在关键时刻为儿女们铺平的道路,让我们人生的路能够少一些艰辛和磨难。但也正基于此,让我们懂得人生的每一步路都得靠自己走好,美好的生活要靠自己去创造。特别是,父亲的正直淳朴、乐善好施、扶弱济贫等美德,在儿女们的心中打下了深深的烙印,让我们受益终生。
与人为善 侠肝义胆
父亲一生与人为善,在村子里人缘极好。他会一手泥瓦匠的手艺,谁家屋顶漏雨了、谁家要支个灶台、建新房了,只要言语一声,他总是有求必应,撂下自家的农活就去帮工。为此,经常是自家的农活拉到人家的大后头,没少挨母亲唠叨,报怨他不顾家。
记得有一年的秋天,家家都忙着切地瓜干的时候,父亲扔下自家的活儿去给邻居修房子,一连干了四五天,家里的地瓜全靠母亲领着几个孩子干,进度可想而知。以至于人家的瓜干都晒干收拾完毕,而我家的却因为拖了时间,被一场连阴雨烂掉了大部分,只收了最早切很少的一点,大部分瓜干都长了青花。为此,母亲心疼得直掉泪,没少埋怨父亲。而平时脾气暴躁的他此刻只有唉声叹气,一袋接一袋地抽着那杆一尺多长的旱烟。
后来,我们家老屋拆掉搬了新家,新屋位置在村子的北头,附近有一位独居老人名字外号叫“二半斤”,父亲让我们喊他“二爷爷”。那时候太小,不知道老人家姓什么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无儿无女,一个人长年住在村子最北面小树林子里的一间破房子里,四周的院墙都是用树枝和玉米秸杆捆绑加固起来的。
记忆中的冬天雪下得都很大,尤其在村子的外围风特别大,每次都把“二爷爷”家那用几根木头绑起来的门扉穴(音)一大堆,从里面根本推不开门。每次下雪后,父亲总是领着我们兄妹几个一路打扫,一直扫到二爷爷家门口,把堆成小山的雪堆运走。
父亲还是一个侠肝义胆的人。在村里,有一郑姓人家,与我家是至交,关系一直非常好。据说早年搞运动的年代,在一次公开场合,出身不好的郑家大叔说了一句稍微过火的话,结果被人家揪住不放,准备往死里整他。作为知情人的父亲赶紧找到郑大叔商量,主动把事揽在自己身上,一口咬定那话是自己讲的。尽管当时有人扬言要对父亲怎样怎样,但最终因为他是响当当的贫农出身,“根红苗正”,这事最终不了了之。从此以后,郑家大叔与父亲成了磕头的兄弟,两家的友谊一直延续到现在。
以茶为伴平淡人生
父亲唯一的嗜好是喝茶。泡上一壶浓浓的茶叶,一碗接一碗,慢慢地品味,那种休闲和舒适是别人所无法体会的,什么繁重的劳动、日子的艰难以及所有的不顺都一扫而光。早年日子紧巴的时候,他喝的是茶末或者茶砖(一种用茶末压制而成的形同砖块),价格低廉;后来日子稍微好些,他就喝茉莉花茶或珠兰茶。
记忆中,夏天大门外那棵浓密的老槐树下,父亲泡一壶浓茶,香味四溢,邻家大叔二伯三婶四姑便围拢一圈,一边品茶,一边啦呱,谈论着庄稼的长势和收成,谈论谁家的孩子有出息将来准能考上大学等等……他每次泡茶,都是小半把,他喝完的溜茶(喝淡了的茶)仍浓得发苦,大伯二婶三姑们喝着正好,而我们这些小孩子仍然嫌“太苦”,根本“享受”不了这个待遇。
父亲最爱喝的茶叶是茉莉。那时候因为家里买不起更贵的茶叶,他喝的一般都是那种十块多一斤的茉莉茶,那种从褐色的茶壶中漂溢出来的淡淡清香是再熟悉不过了。记得那时候大舅家的表兄在郑州当军官,偶尔回来给父亲捎回一包比较好的茶叶来,父亲平时舍不得喝,总爱在当街或是有客人的时候拿出来泡上,还忍不住炫耀:“尝尝,这是他舅家当军官的表兄从郑州捎来的,好茶!”
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每月的工资是60元,除了吃穿基本剩不下。那时单位领导也是特别节俭,用来招待客人的茶叶都是到对面的“庞大经销店”去批发,5元一斤的茶叶质量可想而知。有一回给单位买茶叶时我也给父亲买了一斤,回家表孝心,结果他泡上一尝就说“这茶不会超过五块钱一斤!”搞得我再也没好意思给他买过茶。
如今,家里的条件好了,可以说什么样的茶叶都有,但是爱茶的父亲却再也尝不到了。
父亲的身体一直很好,一辈子没生什么病痛,这他自己归结为是因为喝茶的缘故。到83岁那年冬天偶然摔了一跤,就再也没有站起来,直到第二年四月去世。
一晃,父亲已经走了十几个年头。今天,因着一壶清悠飘香的茉莉,一下子勾起了对父亲的怀念,更真切地感受到“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