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采用知识共享的实例已达10亿之多……

凯文·凯利
《必然》签售会
10月26日上午10:30-12:00
言几又中关村创业大街店
共享——摘自《必然》
比尔·盖茨曾经嘲笑过那些免费软件的倡导者,并给这些倡导者冠上一个资本家所能想出的最恶毒的绰号。他说,那些要求软件免费的人们是“当下的共产主义者”,他们是一股致力于摧毁垄断的邪恶势力——而正是对垄断的追求支撑起了美国梦。盖茨的言论有几点错误,其中一点就是,免费开源软件的爱好者更有可能是政治自由主义者,而非共产主义的左倾分子。不过他的指责也并非全错:当一场席卷全球的浪潮将每个个体无时无刻地连接起来时,一种社会主义的改良技术版正在悄然兴起。
数字文化中的公有部分体现在更为深层和广泛的方面。维基百科仅是这一新兴集体主义中一个较为突出的例子。事实上,所有类型的维基都是集体主义的体现。维基是指通过协作而产生的文档集合,任何人都能方便地创建、增删或修改其中的文字内容。各式各样的维基引擎运行在不同的平台和操作系统上。沃德·坎宁安(Ward Cunningham)在1994年首次发明了协作式的网页,如今他追踪记录着将近150个维基引擎,而每个引擎都支持着数量众多的网站。“知识共享(Creative Commons)”这种利于共享的版权许可协议已被人们广泛接受,它鼓励人们准许他人合法地使用和改进自己的图像、文本或音乐,而无需额外许可。换句话说,内容的共享和摘取是新的默认模式。
2015年采用知识共享的实例已达10亿之多。像 Tor 一样的文件共享网站比比皆是,凡是可以被复制的文件几乎都可以在这些网站上找到。这些网站使得我们向协作互助又迈进了一步,因为你可以利用一些已经被创造出的东西十分方便地开始你自己的创作。类似 Digg、StumbleUpon、Reddit、Pinterest 以及 Tumblr 这样的社交评论网站使得数以亿计的普通人可以到专家和朋友资源库那里查找照片、图画、新事物和新创意。然后大家一起对这些材料分级、评判、共享、转发、注解,并将这些材料重组到自己的数据流或资源库里。这些网站就像协同过滤器,将当下最好的内容推荐给读者。几乎每天都会有一家新的创业公司骄傲地宣称他们找到了一个新的管理社区的方式。所有这些发展都预示着我们在稳步迈向一种网络世界所特有的、数字化的“社会主义”。
我们并不是在讨论祖父辈的社会主义政治体系。事实上,这种新的社会主义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场运动。它并非阶级斗争,也不是反美主义。恰恰相反,数字社会主义可能正是美国的最新创新。老套的社会主义是政权工具,而数字社会主义则是一种与政权无关的社会主义。这种新型的社会主义运行在文化和经济领域,而非政府层面——至少目前如此。
盖茨曾用以抹黑共享软件(如 Linux 和 Apache)开创者的老套共产主义诞生于一个中心化的信息传播时代。彼时,工业流程过于强调上层管理,地域边界被强行划分。这些自上个世纪之初就存在的制约条件催生了一种集体所有制,试图通过由少数拥有无上权威的专家所精心制定的五年规划来代替一个混乱且无效的自由市场经济。毫不夸张地说,这种类型的政府管理系统已经失败了。工业时代诞生的这种自上而下的社会主义无法保持快速的适应力和持续的创新力,也不具备民主自由市场所能提供的自发动力。社会主义计划经济和中央集权的共产主义政体已成明日黄花。新兴的数字社会主义不同于老式的社会主义,它借助网络通信技术运行在没有边界的互联网上,催生了贯穿全球一体化经济的无形服务。它旨在提升个人的自主性,反对中央集权。它是去中心化的极致表现。
我们聚集在集体空间而非集体农场里;我们通过桌面工厂而非国有工厂与虚拟的合作社相连接;我们共享脚本和应用程序接口而非锄头与铁铲。我们没有高高在上的政治局,但却有未曾谋面的社群领袖,对于社区管理来说,唯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事情做成。我们没有举国体制,但却有大众协同机制。我们不实行免费的政府配给和补贴,但却提供免费的商品和服务。
我必须承认,“社会主义”这个词会使很多读者感到不适。它背负着巨大的文化包袱,与之类似的词语也有着同样的处境,譬如“公有的”、“公有制的”和“集体的”。而我之所以用“社会主义”这个词,是因为从技术角度看它最能恰如其分地指代那些依靠社交互动来发挥其作用的技术。“社会化媒体”(即社交媒体)之所以称为“社会化的”也是基于同样原因:它是一种社会化活动。宽泛地说,社会化活动是网站和移动应用在处理来自于庞大的消费者(或称为参与者/用户/受众)网络的输入时所产生的。当然,将形形色色的组织都置于这样一个带有煽动性的头衔下还是存在很大风险的。但在共享这一领域里没有什么未被污染的词汇可供使用,所以我们不妨重新定义这组最为直接的词汇:社会的、社会化活动、社会化媒体、社会主义。当众多拥有生产工具的人都朝着一个共同的目标努力,共享他们的产品,不计较劳务报酬,乐于让他人免费享用其成果时,新社会主义的叫法也就不足为奇了。
两类社会主义的相同之处就是共享这个动词。事实上,一些未来学家已经将这种新型社会主义在经济层面的体现命名为共享经济(Sharing Economy),因为在这一层面最基本的通行规则就是共享。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期,活动家、布道者、老牌的嬉皮士约翰·佩里·巴洛(John Perry Barlow)曾以略带戏谑的口吻将这一潜在趋势称为“网络共产主义(dot-communism)”。他将网络共产主义定义为“由具有完全自由意志的个体所组成的劳动力”,也是一个去中心化的、没有货币的物物交易经济体;在那里没有财产所有权的概念,政治体制由技术架构来决定。他关于虚拟货币的观点是正确的,因为推特和Facebook上发布的内容都是由无需支付报酬的参与者创建的,也就是像你一样的观众。巴洛关于所有权消亡的观点也是正确的,正如前面章节已经说明过的,我们可以看到 Netflix 和 Spotify 这样的共享式经济服务正在让用户摆脱占有物品的观念。但是用社会主义这个词来指代正在发生的事情也有其不恰当的一面:它并非一种强调意识形态的“主义”,也不会要求人们对其具备坚定的信念。它更像是一种态度、一类技术、一些工具,可以推进协作、共享、聚合、协调、灵活机构以及其它各种各样新兴的社会合作形式。它是前沿,也是创新的沃土。
……
在不久的将来,我的生活将会是这样一个场景:作为一名工程师,我同其他来自世界各地的工程师一起在一个合作社里工作。我们的合作社由1200名工程师——而非投资人或股东——集体所有和管理。我用我的工程师技能来赚钱。最近,我设计了一种新方法,可以改进用于电动车再生制动器的飞轮的效率。如果我的设计最终得以应用,我将会得到报酬。实际上,无论我的设计在哪里被应用,即使是被复制后用于一辆完全不同的车或是其它目的,报酬仍会自动地流回到我这里。车子卖得越好,我的小额报酬就会积攒得越多。如果我的设计能够被病毒式传播,我将会非常高兴。它被共享得越多就越好。摄影作品的模式也是如此。当我将一个照片贴在网上,我的个人信息就会被加密到图片里,这样网络就可以追踪这张照片。任何转帖这张照片的人都会从其账户里给我支付一笔极小额的报酬。无论照片被复制多少次,我该得的那份总会回到我这里。相比上个世纪,现在制作一个教学影片已经变得相当简单了,因为你可以利用其它优秀的创作者已有的素材(图像、场景甚至是布局)来“装配”自己的作品。而这些素材的小额报酬都会自动流回到创作者那里。我们以众包的方式生产电动车;但与几十年前不同,每一个为这辆车做出贡献的工程师,无论贡献大小,都会按照比例获得报酬。

我可以从数万个不同的合作社中选择我愿意参与的。(我们这一代并没有多少人愿意为一家公司打工。)这些合作社提供不同的回报比率,不同的回报方式,但最为重要的是,有不同类型的合作者。我将大量的时间贡献给我最喜欢的合作社,并不是因为他们支付的报酬更多,而是因为我特别享受与最棒的人一起工作的感觉——虽然我们从未在真实世界里见过。有时想让你的工作成果被一个高质量的合作社接纳还是很困难的。你先前的成果——当然都可以在网络上追踪出来——必须真的很棒。他们偏爱那些长年为若干项目作出贡献的活跃人士,加上若干条自动付款流,这些都表明你在共享经济里有着较好的工作表现。

当不工作时,我会玩一个超大型的虚拟世界游戏。这里的世界完全由用户自己建造,并且也由用户控制。我花了六年的时间建设一个山顶上的村落——每一面石墙,每一个布满苔藓的房顶。被白雪覆盖的角落为我赢得了大量积分,但对我更为重要的是,将这个地方与我们制作的更为宏大的虚拟世界完美融合。有多达3万个不同类型的(暴力的和非暴力的,策略类的和射击类的)游戏在这个世界平台上运行,并且互不干扰。这个世界的面积已经与月球一般大了。大约有2.5亿人参与了这个游戏,每个人都在照看这个庞大世界的某一小片区域,每个人都通过他们自己的联网芯片来处理这个世界的信息。我的村落运行在我的智能房屋监控器上。过去我曾因服务器公司破产而损失了我的工作成果,因而现在的我(就像数百万其他人一样)只在自己掌控的领地和芯片上工作。我们都将自己少量的CPU工作周期和存储单元贡献给这个共享的“伟大世界”;它实际上是一个通过屋顶的中继器连接而成的网状网络。我屋顶上有一个太阳能的迷你中继器,它可以与附近屋顶上的其它中继器进行通信,这样我们这些“伟大世界”的建造者就不会因一家公司的网络问题而受到影响。我们集体运营这个网络,这是一个没有人拥有——或者是每个人都拥有——的网络。我们的贡献不会被售卖;当我们在一个扩展的互联空间里玩游戏时,也无须“被营销”。“伟大世界”是有史以来最大的合作社,而且这是我们首次尝试星球尺度的管理。游戏世界里的政策和预算由电子投票决定,内容会进行逐字逐句地解读,并附以大量的解释、辅导甚至还有人工智能来促进这一过程。现在这2.5亿人都在想,为什么他们不能以同样的方式来投票表决他们国家的预算。
人们在“伟大世界”里组建团队、合作社的目的居然是为了在现实世界里制造东西。我们发现用于协作的工具在虚拟空间里改进得更快。我正在参加一个黑客马拉松,其目标是通过协作设计和众筹的方式制造一艘往返火星的探测器,并实现首次从火星带回几块岩石到地球的任务。从地质学家到图形艺术家,几乎每个人都参与其中。几乎每一个高科技合作社都会贡献自己的资源乃至人工,因为很早以前人们就认识到,最棒最新的工具就是通过这种大规模协作的模式发明的。
几十年来我们都在共享我们的产出——由我们的照片、视频短片和精挑细选的推文构成的信息流。大体而言,我们在共享的还都是我们的成就。直到最近10年我们才意识到,当我们将我们的失败也以同样的方式进行共享时,我们会学得更快,工作会做得更好。所以在我工作过的合作社里,我们做任何事情都会保留并共享所有的邮件、所有的聊天记录、所有的报道,所有的中间版本以及所有的草图。整个历史都是开放的。我们共享的不仅是最终的成品,还包括整个过程。对于我和其他想要做好工作的人来说,所有不成熟的想法、尝试过的死胡同以及跌倒和爬起都是有价值的。当把整个过程都开放后,你想自欺欺人都很难,你能更容易看到,什么是确实对的。甚至科学界也采纳了这种想法,要求科学家在实验失败时也要共享他们的负面结果。我体会到,在协同工作中越早开始共享,成功和收获就会越早到来。我的生活一直处于联网状态。我共享的和别人共享给我的信息总量在不断增加——持续的小幅更新,少量改动的版本升级,微小的系统调试——这种稳步前行的过程使我成长。共享几乎从不间断;即便是沉默也将被共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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