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雕龙》卷30定势诗解2情本辞术势实须泽旧练之才执正驭奇
《文心雕龙》卷30定势诗解2情本辞术势实须泽旧练之才执正驭奇
题文诗:
桓谭也称:文家各有,所慕其或,好浮华而,
不知实核,或美众多,不见要约.曹植亦云:
作者或好,烦文博采,深沉其旨;世之或好,
离言辨白,分毫析厘;所习不同,所务各异.
言势殊也.刘桢也云:文之体势,有强有弱,
使辞已尽,而势有馀,天下一人,不可得也.
刘桢所谈,颇亦兼气.文之任势,势有刚柔,
自然不必,壮言慷慨,乃称势也.陆云自称:
往日论文,先辞后情,尚势而不,取悦泽及,
张华论文,欲宗其言.情固先辞,势实须泽,
可谓先迷,后能从善.近代辞人,率好诡巧,
原其为体,讹势所变,厌黩旧式,穿凿取新,
察其讹意,似难也而,实无他术,反正而已.
文反正乏,辞反为奇.效奇之法,颠倒文句,
上字抑下,中辞出外,回互不常,则新色耳.
通衢夷坦,多行捷径,其趋近故;正文明白,
常务反言,其适俗故.密会者以,意新得巧;
苟异者以,失体成怪.旧练之才,执正驭奇;
新学之锐,逐奇失正;势流不反,文体遂弊.
秉兹情术,可无思耶?真情至正,情本辞末.
形生势成,始末相承.湍回似规,矢激如绳.
因利骋节,情采自凝.枉辔学步,力止寿陵.
【原文】全文2
桓谭称∶"文家各有所慕,或好浮华而不知实核,或美众多而不见要约。"陈思亦云∶"世之作者,或好烦文博采,深沉其旨者;或好离言辨白,分毫析厘者;所习不同,所务各异。"言势殊也。刘桢云∶"文之体势有强弱,使其辞已尽而势有馀,天下一人耳,不可得也。"公干所谈,颇亦兼气。然文之任势,势有刚柔,不必壮言慷慨,乃称势也。又陆云自称∶"往日论文,先辞而后情,尚势而不取悦泽,及张公论文,则欲宗其言。"夫情固先辞,势实须泽,可谓先迷后能从善矣。
自近代辞人,率好诡巧,原其为体,讹势所变,厌黩旧式,故穿凿取新,察其讹意,似难而实无他术也,反正而已。故文反正为乏,辞反正为奇。效奇之法,必颠倒文句,上字而抑下,中辞而出外,回互不常,则新色耳。
夫通衢夷坦,而多行捷径者,趋近故也;正文明白,而常务反言者,适俗故也。然密会者以意新得巧,苟异者以失体成怪。旧练之才,则执正以驭奇;新学之锐,则逐奇而失正;势流不反,则文体遂弊。秉兹情术,可无思耶!
赞曰∶形生势成,始末相承。湍回似规,矢激如绳。
因利骋节,情采自凝。枉辔学步,力止寿陵。
【原文】
桓谭称1:“文家各有所慕2,或好浮华而不知实核,或美众多而不见要约。”陈思亦云3:“世之作者,或好烦文博采4,深沈其旨者5;或好离言辨白6,分毫析厘者:所习不同,所务各异7。”言势殊也8。刘桢云9:“文之体指实强弱10;使其辞已尽而势有余11,天下一人耳12,不可得也。”公幹所谈13,颇亦兼气14。然文之任势,势有刚柔;不必壮言慷慨15,乃称势也。又陆云自称16:“往日论文,先辞而后情,尚势而不取悦泽17;及张公论文18,则欲宗其言19。”夫情固先辞20,势实须泽21,可谓先迷后能从善矣。
【译文】
桓谭曾说:“作家各有自己的喜爱,有的爱好浮浅华丽,而不懂得朴实;有的爱好繁多,而不懂得简要。”曹植也说:“一般文人,有的喜爱文采丰富,意义深隐;有的喜爱清楚明白,描写细致入微:各人习尚不同,致力于写作也就互异。”这是从作家来讲各人的趋势不同。刘桢又说:“文章的体势,不外是刚强或柔弱;能做到文辞已尽而体势有余的,天下不过一二人而已,这样的作者是不可多得的。”刘桢这里说的,又牵涉到文气问题。不过,文章任其自然之势,势必有的刚强,有的柔婉,不一定要慷慨激昂的,才算文章的体势。此外,陆云说他自己:“从前谈论写作,常重视文辞而忽视情志,注意文章体势而不求文句润泽。后来听到张华的议论,便信从他的话了。”其实情志本来重于文辞,而文章体势也应该讲究润泽;陆云可以说是先走错了路,后来又能改正的了。
【注释】
1 桓谭:字君山,东汉初年著名学者。下面所引他的话,可能是《新论》的佚文。
2 慕:羡爱。
3 陈思:三国著名作家陈思王曹植。下面所引他的话,原文今不存。
4 烦:繁多。
5 深沈:深隐。
6 离言辨白:和上句所说“深沈”相反的写法。离:明。《周易·说卦》:“离也者,明也,万物皆相见。”辨白:分辨明白。
7 务:专力。
8 言势殊也:这句是刘勰对曹植的话的分析。势:这个势由作者爱好不同而产生,便和风格有相近的一面。
9 刘桢:魏国作家,“建安七子”之一,下面所引他的话,原文已失传。
10 “文之体指”句:这话不可解,疑有脱漏。陆厥《与沈约书》中曾讲到:“自魏文(曹丕)属论,深以清浊为言;刘桢奏书,大明体势之致。”陆厥以曹刘并论的话说明,“体势”与“清浊”类同。刘勰所引刘桢的话,正讲的是“指实强弱”,强弱即清浊。据此,可能刘桢原话脱“势”字,此句当为:“文之体势,指实强弱。”指:趋向。强:指刚健的体势。弱:指柔婉的体势。
11 势有余:指体势之强。刘桢所讲的“势”与刘勰略异,而侧重于气势;“强”,也侧重于气势之强。正因是气势强,所以能溢出于文辞之外。
12 天下一人:所指不详。曹丕《与吴质书》说“公幹有逸气”;本书《风骨》篇说刘桢“重气”;钟嵘《诗品》说刘桢“仗气爱奇”;本篇也说刘桢的话“颇亦兼气”;可见他强调“天下一人耳,不可得也”,主要还是“重气之旨”,未必实有所指。
13 公幹:刘桢的字。
14 气:作家的气质体现在作品中形成的气势。
15 壮言:激昂的文辞。
16 陆云:西晋文学家,陆机之弟。下面所引他的话见《与兄平原书》,原文是:“往日论文,先辞而后情,尚絜(势)而不取悦泽。尝忆兄道张公文(父)子论文,实自欲得,今日便欲宗其言。”(《全晋文》卷一百零二)
17 悦泽:文辞的润色。
18 张公:西晋文学家张华。
19 宗:归往。
20 情固先辞:这是刘勰的重要文学观点,他一再强调“情动而言形”(《体性》)、“为情而造文”(《情采》)、“辞以情发”(《物色》)等;也正是根据这些创作原理,所以这里说“情固先辞”。
21 势实须泽:这是对“尚势而不取悦泽”之说的纠正。“势”必须润饰,说明刘勰的体势论侧重于表现形式方面。
【原文】
自近代辞人1,率好诡巧2,原其为体3,讹势所变4,厌黩旧式5,故穿凿取新6;察其讹意,似难而实无他术也,反正而已。故文反“正”为“乏”7,辞反正为奇8。效奇之法,必颠倒文句;上字而抑下9,中辞而出外;回互不常10,则新色耳。夫通衙夷坦11,而多行捷径者,趋近故也;正文明白,而常务反言者,适俗故也12。然密会者以意新得巧13,苟异者以失体成怪14。旧练之才15,则执正以驭奇16;新学之锐,则逐奇而失正;势流不反17,则文体遂弊。秉兹情术18,可无思耶?
【译文】
近来的作家,大都爱好奇巧。推究这种新奇的作品,是一种错误的趋势造成的。由于作家们厌弃过去的样式,所以勉强追求新奇;细看这种不正当的意向,表面上好像颇不容易,其实并没有什么好方法,不过是故意违反正常的写法而已。在文字上,把“正”字反写便成“乏”字;在辞句上,把正常的写作方法反过来就算是新奇。学习新奇的方法,必然把文句的正常次序颠过来,将应写在上面的字写到下面去,把句中的字改到句外去;次序错乱不正常,就算是新的色彩了。
本来大路很平坦,有的人偏要走小路,无非是为了贪图近便:正常的文句本来很清楚,有的人偏要追求反话,无非是为了迎合时俗。但和旧式相同的作品,是靠新颖的内容而写得精巧的;勉强求新的人,反因与体制不合而变成怪诞了。熟练的老手,能够掌握正常的方法,来驾驭新奇的文句;急于求新的人,则一味追求奇巧,因而违反了正常。这种趋势如果发展下去而不纠正,文章体制就会越来越败坏。要掌握好这种情况和方法,不是很值得思考吗?
【注释】
1 近代:主要指晋宋以后。
2 诡(guǐ鬼):反常。
3 原:追溯。体:本体,这里指诡巧的作品。
4 讹(é鹅):错误。
5 厌黩(dú独):厌烦。旧式:即《风骨》篇“跨略旧规”的“旧规”。式:即本篇上面所说“模经为式”的“式”。
6 穿凿:牵强附会。
7 反正为乏:篆文的“正”字反过来就成“乏”字。《左传·宣公十五年》:“故文反正为乏。”
8 奇:刘勰所说的“奇”,在不同情况下有不同的意义。有时作褒词用,含有卓越不凡的意思;有时作贬词用,含有怪诞反常的意思。须根据上下文的具体情况细加区别。这一段里所说的“奇”,大都含贬意,与第二段所说“奇正虽反,必兼解以俱通”中的“奇”字是有区别的。
9 抑:压。范文澜注举江淹《恨赋》中的两句为例:“孤臣危涕,孽子坠心。”认为这是“强改坠涕、危心为危涕、坠心”。
10 回互:曲折,引申为错乱。
11 衢:大路。夷:平。
12 适:适应。
13 密会:和下句“苟异”相反,是密切结合的意思,指与“旧式”相同。
14 苟:姑且。
15 旧练:老练。练:熟悉。
16 驭:驾驭。
17 流:流荡不返。
18 秉:操持。情:情况,指上面所讲奇正的利弊得失。
【原文】5
赞曰:形生势成,始末相承1。湍回似规,矢激如绳2。因利骋节3,情采自凝4。枉辔学步5,力止襄陵6。
【译文】
总之,有了事物的形体,就形成这种事物的趋势,形和势是紧紧联系着的,急流回旋,好像圆形的规;射出箭去,直得像工匠的墨线。根据事物的便利而进行写作,内容和形式就可能得到很好的结合。如果走弯路学新奇,就会像学习邯郸步法的寿陵人。
【注释】
1 始:指形体。末:指趋势。承:承接。
2 绳:工匠用以矫正曲直的墨线。
3 因利:和上文“乘利”意同。骋节:在文坛上驰骋,也就是进行写作的意思。
4 凝:结合。
5 枉辔(pèi配):指走不该走的路。枉:歪曲。辔:马缰绳。
6 襄:王利器校作“寿”。寿陵:用《庄子·秋水》中的故事:“子独不闻夫寿陵余子之学行于邯郸与?未得国能,又失其故行矣,直匍匐而归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