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不见古人事:《在非洲》
一行数十人,绵延数百米,小心翼翼地穿过光线昏暗的密林,眼前豁然开阔,广袤无垠的大草原像一张无边无际的绿毯,从脚下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原本小声低语的人们一下子安静下来,因为一头威风凛凛的雄狮就这么和人们不期而遇。面面相觑之下,双方都愣住了。
“嘭!”一声闷响,青烟散去的时候,雄狮轰然倒地,人们兴高采烈地涌上前去。
只留下一个身材颀长,面容清癯的中年白人,端着自己心爱的大口径双管猎枪,静静的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狮子的咆哮”和“步枪的猛然一击”这就是《在非洲》的标志性特色场景。这是一本有着鲜明时代特色的书籍,一百年以后来看,和当年自然会有很多的不一样。
狩猎,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本领,当我们还是猴子的时候就已经掌握的生存技能。虽然已经过去了几万年,但是在人类,最高阶的灵长类哺乳动物的血液里,依然流淌着渴望嗜血和冒险的狩猎基因,渴望着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直到今天,在书中提及的非洲,某些人迹罕至的区域,狩猎依然是当地人获得肉类食物,用以裹腹的重要手段。一只汤米瞪羚可能就是一家人在很长时间内的主要蛋白质来源,在肚子还没有吃饱的前提下,奢谈什么自然环境保护无疑是一个非常残忍的话题。当然,还有一些部落,依然存在着男孩必须要杀死一只狮子,才能证明自己已经成为了一个男人,才真正拥有娶妻生子,组建家庭的权利。随着文明的一点点渗透到每一寸未知的土地,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选择其他更好的方式来证明自己是一个爷们儿,比如买一只最新款的手机送给自己的心上人。
欧美人的狩猎,准确的说,在非洲的狩猎又是另外一种情况。如果翻看到过往的历史,欧美人在非洲的狩猎历史,是伴随着罪恶的奴隶贸易,伟大的地理发现以及一言难尽的殖民统治共生在一起的。除了偶尔为了满足口腹之欲的猎奇,更多的是一种炫耀,比如那些硕大威武,活灵活现的水牛头,犀牛头,河马头,狮子头挂在自家客厅的壁炉上方,大概和东北土匪扛把子座山雕老爷的虎皮交椅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吧。
这是本书描写的重点。从赞比西河到马赛马拉草原,从维多利亚湖到维多利亚瀑布,今日的读者可以跟着作者的笔触走进非洲,看看当年是怎样一番光景。他们吃什么,穿什么,住在哪里,打猎又需要准备些什么。毕竟,人的好奇心总是没有止境的。
还有一种狩猎,那就是赤裸裸的罪恶了---以谋取野生动物身上某处具有不可言说功效或者特异功能的部位,所进行的一切商业狩猎。
象牙,犀牛角,各种大型动物的头颅,那些因为太美丽而引起杀戮的毛皮,这是众所周知的,还有可以做鞭子的河马皮,可以做拂尘的斑马尾巴,可以用来入药的各种蛇胆,还有遍布世界各地巫医们最喜欢的其实没有什么卵用的奇思怪想,构成了非洲大陆所有动物噩梦的源头。
自动武器,吉普车,直升飞机,雷达,有组织化的半军事人员,从头到尾一条龙服务的产业链,配合当地的极度贫困和极度腐败,成为了那些日渐稀少甚至永不相见的动物朋友们难以摆脱的宿命。
考虑到作者的时代背景,他并没有在书中展开讨论狩猎的意义,更多的是如实记录了一段在神秘大陆的冒险经历,没有炫耀,也没有鞭挞。对于今天的人类来说,如果要讨论什么是狩猎的意义,恐怕又是一番口水横飞的论战,但总的来说,这是一种落后的运动和文化。
书写得很好看,这一条很重要,当然这个和作者分不开。
作者约翰·T·麦克库森,生于印第安纳州,1889年毕业于普渡大学。先后供职于《芝加哥晨报》,《芝加哥记录报》,成名于《芝加哥论坛报》,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为报纸做每日首页讽刺漫画。从1903年到1946年的长期任职,帮他赢得了“美国漫画之父”的称号。他在1912年首发的漫画《印第安夏季》一直大受欢迎,在1931年发表的漫画《智慧经济学家的问题》获普利策奖.
大概是由于他过往的职业经历,所以使得他的文字具备了鲜明的记者特色。简洁,哪怕是在一本游记类的作品里面,描述具体的事实远远多过个人情感的抒发,文字洗练,毫不拖泥带水;风趣,大概是去掉了政治评论中常见的辛辣讽刺,留下的就是那种洞察世事,略带沧桑的幽默。
综合起来,读起来并不是像传统的游记味道一样,而是既有新闻报道特有的轻巧明快,又有时评人的那种犀利和准确,而且,我猜作者写这本书的时候应该是心情相当愉快的,因为从字里行间,读者仿佛都可以看到他笑眯眯的坐在非洲的大草原上,看着远处的一轮红日,沉甸甸的挂在天际线上,此情此景,恍若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