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乍暖还寒

初春，乍暖还寒

立春已经七天了，因为放假，因为懒散，所以放假八天我几乎每天都躲在家里，坐在阳台上，左手一本书，右手一杯清茗，沐浴在暖阳下，感受着初春的温暖和惬意。

上午八点，电话响起，是逸晨，她说她回来半个月了，隔离结束，核酸检测做了三次，终于“无罪释放”了。我笑她的幽默，也感叹我们友情的深厚，10年来，无论她在哪里，无论她多忙，一个月，她至少会打一个电话，发一条信息，无关风月，无关疼痒，无关悲喜，但是，却总让我感觉因为有她，有她的友情，人间真的值得我深爱如斯。

一边接电话，一边换衣服，擦皮鞋。隔离霜没来得及涂，电梯来不及等，我已飞快下了楼。马路对面站着的那个熟悉的女人就是我的知己，我欣喜的大叫：“逸晨，我在这里。”她对我微笑，轻声喊着：“帆帆。”我眉开眼笑，奔向她，宛如十年前，我们分别。

当站在彼此面前，当四目相对的刹那，我突然热泪盈眶。“逸晨，逸晨，”我低低地呢喃，千言万语只剩下一声声呼唤。我想抱住她。可是，看着她身边的男人，我有点不好意思。“帆帆，帆帆……”逸晨看着我，一声一声，敲击着我的心。

她对那男子说：“航宇，你不是说去见高中同学吗？快去吧。”航宇，我笑了，他们还是在一起了。逸晨呀，历尽千帆，你还是回归了原处，我应该祝福吧。

“ 那我先走了，帆帆，你看着点逸晨，她怀着孕呢。”翔宇走时还认真地叮嘱我。“快走了，我都好了，你干嘛让帆帆担心？”逸晨推翔宇，“我想和帆帆一起聊点我俩的话题，不想你在身边。”我看着逸晨，多好，我的逸晨依旧单纯美好的如同十八岁。

我看着她，此刻眉目间都充满了母性的温柔和满足，我抱着她，泪流满面。

“别这样，帆帆。”逸晨拉着我的手，安慰我，“都过去了，真的。”我们进了茶社，两杯清茗端来，我们面对面坐着:“逸晨，真的？你真的怀孕了？”是的，想问的太多，但我最关心的还是她的健康。“帆帆，十年来，每次跟你联系，我都是为了告诉自己，证明这个世界上，我还有朋友，我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逸晨看着我，“帆帆，谢谢你陪伴了十年……”我打断她的话：“逸晨，我没有帮你什么，你怀孕了，我居然都不知道。”

“是的，我怀孕了？快四个月了。孩子很健康，很好。帆帆，我很知足。”逸晨依然平静。是的，我的善良的逸晨，为了一只眼睛毁了半生的逸晨。我看着她，似乎看到了那个贫困的山村，看到了那段贫瘠的岁月，看到了无助的逸晨……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因为计划生育，为了生儿子，逸晨的父母把刚出生的逸晨送给了一个鳏夫当女儿，鳏夫的弟弟有孩子，鳏夫因为不会照顾孩子，就把逸晨让弟弟弟媳照顾，自己去煤矿工作，每年回到家把自己挣的钱一大半给弟弟弟媳一家，只求他们能好好照顾逸晨。那一年过年，父亲为了多挣钱，一直干到腊月二十九，到县城时已经腊月三十中午了，回乡下的客车已经停了，父亲想起在家的女儿，急着回家，就徒步往家走去，因为回家需要过一条河，平时都有一条小船送人们过河，父亲跑到河边，已经半夜，哪有船?想起去年正月初一，小小的女儿拉着自己的手，大声对别人说：“这是我爸，以后都不要说我是没人要的野丫头了，我跟你们不一样，你们是你们妈妈生的，我是我爸生的。我爸就生了我，对我可好了，不像你们爸爸，还打你们，我爸是齐天大圣，可厉害了。”六岁的女儿刚看了《西游记》，觉得齐天大圣最厉害，就对小朋友们吹嘘。父亲顾不得大冬天寒冷，脱了衣服，走进冰凉的河水，趟过了河。  回到家，他以为女儿已经睡了，可是当他打着冷战回到家，看到女儿跪在地上，弟媳正在骂她，说她是个拖油瓶，吃他们的喝他们的，女儿正大声哭着说：“不是我，不是我，是姐姐，为什么说是我？我没有吃你们的，你们家的钱都是我爸给你们的……”邻居赵大老婆坐在地上，说：“你们必须给个说法……”

他走过去，抱起女儿，讨好地对弟媳说：“逸晨干什么了？这么冷，为啥让她跪地上？”逸晨抱着爸爸，大哭：“爸爸，是姐姐（二叔的女儿）玩炮，炸伤了赵石头的眼睛，二婶非要我承认是我炸的，爸爸，不是我，不是我。为啥都要冤枉我……”女儿凄厉的哭声响彻山间，却没有一个人为这对父女说一句话。

是的，安逸晨是冤枉的，那又如何，一个老实的木讷的农村男人和一个抱养的小女儿，本来就是这个贫困山村人们眼中的低贱的人，可是这个鳏夫抱养的这个女孩长得实在好看，而且懂事乖巧，这个男人呢，居然进了国营煤矿，有了工资。这还得了，本来低贱的人过得比自己好（其实也不好，因为爸爸上班，安逸晨住在二叔家，父亲的工资是一大半给人家的，而且爸爸给安逸晨买的衣服二婶都是让堂姐先穿，快烂了才让安逸晨穿，每次爸爸回来，二婶还说安逸晨太调皮。），安逸晨知道自己太小，照顾不了自己，所以她忍着，只等自己长大一点，能自己做饭了回家住，爸就不会那么苦了。自己也不用受委屈了。可自己还没有长大，就出了这样的事。除夕晚饭时，安逸晨看爸爸还没有回来，二叔二婶和他们的两个孩子开心的吃着饺子，安逸晨想到爸爸，想哭不敢哭，因为二婶说，她好哭是丧门星，她要是敢在过年时哭，就让狼把她吃了。其实她真的不爱哭，只是堂姐堂哥打她的时候，二婶让她烧火，可她太小，火烧着她胳膊的时候，她忍不住哭，二婶就会骂她是个丧门星。可是爸爸不在，她实在吃不下去饭，就一个人走出门去，蹲在屋檐下。正仰起头看着远方，这时，她的堂姐放了一个鞭炮，往远处一扔，正好把鞭炮扔到了赵石头的眼睛里，赵石头顿时眼睛鲜血直流。赵石头大哭，二婶跑出来，赵石头的妈妈也跑了出来，二婶一看，拉过蹲在屋檐下的安逸晨，一巴掌打过去，安逸晨还不知自己干了什么错事，二婶就让她跪下，说她玩炮炸伤了赵石头的眼睛，她拒不承认，二婶对她又打又骂……

后来，赵石头的左眼瞎了，二婶拒不承认是自己的女儿炸伤的，老实的父亲把自己这些年的积蓄全部拿出来，为找石头安了一只假眼。赵石头父母看着聪明伶俐的安逸晨，提出要求：“我儿子眼瞎了，将来肯定娶不来媳妇，就让安逸晨给我家石头当媳妇吧。”安父再傻也不可能同意，对她二婶说：“你的孩子是孩子，我的女儿就不是女儿吗？谁敢这样对我女儿，我跟他拼命。”二婶打定了主意，说就是安逸晨炸的，赵家肯定不可能说让安逸晨堂姐给赵石头，那女孩跟他妈一样泼辣无理。就说：“反正我儿媳就是你们安家的女儿，否则给你们好看。”赵家是小村庄的大户，安家不过就他们一家，九十年代初的农村，还是那么落后，农村人弟兄多的就可以在村子里呼风唤雨，不合人家意可能就是一顿毒打。

因为回家趟了寒冬腊月的河水，回到家又生气，安爸爸发烧了，因为家里所有的钱都赔给了赵家，爸爸躺在床上，逸晨只有六岁呀。她怎么办？每天爸爸还要应付赵家的找事，二婶的谩骂。爸爸连去看医生都不行，二婶怕他走了无人承担后果，赵家人需要他同意让安逸晨给他家当儿媳。

安逸晨不敢离开爸爸，她怕爸爸醒不来。幼小的她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爸爸最爱她。邻居林奶奶说：“得挖茅草根蚂蚁草根再加上羊屎蛋给爸爸熬茶喝，他就会退烧的。”安逸晨就给爸爸熬了茶，果然，爸爸好了，也要去上班了。可赵家人还在逼爸爸松口。安爸爸拖着病躯跪在赵大面前，说：“我这辈子给你们做牛做马，只求你们放过逸晨。我不能害了她。她是我的命根子呀！你们要多少钱，我给你们挣。”

赵家同意了，十万，给我家十万，我们就给儿子买个媳妇。十万？安爸爸都不敢想，他一个月下煤窑辛辛苦苦干一个月也就48块钱，这十万去哪里挣？老实的安爸爸哭了，对幼小的女儿说：“逸晨，我对不起你呀，我没本事，明早我就说同意把你给他家石头当媳妇，然后送你回你家，找你爸爸妈妈。……”逸晨听说要把自己送走，她哭着说：“爸爸，要饭我也跟你在一起。”安逸晨最终没有被送走，因为她的亲生父母说把她送走的那一刻她就与自家没有关系了。安爸爸想，自己一个月下煤矿48块钱，要是每天都加一个工，再加24块钱，自己没顿饭再少吃一点，一个月再省两元钱。一个月74元，一年最多攒700块钱，一百年都攒不够，可怎么办呢？

想到心爱的女儿未来也要留在这个山旮旯里，安爸爸就和弟弟弟媳闹，弟弟弟媳又去赵家说好话，最后说好安爸爸要给赵家五万元钱。安爸爸要去上班了，他不放心女儿，就找到了当时驻村干部，把安逸晨安排到了我所在的学校读书。而我就是那时候认识安逸晨的。

记忆中的安逸晨就是个小大人，她比我大两岁，虽然没有上过幼儿园，但是只要老师讲过，她都会。那时的我很贪玩，学习不好。老师说：“逸晨去跟帆帆坐同桌。帆帆，你好好向安逸晨学习。”我高兴得眉开眼笑，因为安逸晨对谁都是一脸笑，哪个同学让帮助，安逸晨呢，就像个小老师一样给我们讲题。

和安逸晨同桌后，我发现她特别节俭，本子都是用了正面再用背面。铅笔也是短的用不了了把铅笔切开，把剩的那一小截铅笔芯插进一根芦苇杆里，接着用。我回家告诉了妈妈，妈妈就说：“帆帆，人家帮助你，你把自己的本子和笔分一半给她。星期天了，让她来咱家，帮你学习。”我高兴极了，别看我学习不好，那说服人的本事还是可以的。果然，安逸晨在我的三寸不烂之舌的劝说下，接受了我的东西，还答应帮我学习。

爸爸妈妈知道了安逸晨的事，都唏嘘不已，却无能为力，但是鼓励她说：“逸晨，你好好学习，将来上个好大学，别说五万，五百万都不难。”也许有了动力，安逸晨学习更努力了，我的记忆中，她从来都是一百分。即使后来语文有了作文，她也是第一名。爸爸总是感叹说：“这要是咱家帆帆，将来说啥也要上个博士。”

转眼，我们上高中了，我因为学习不好，进了普通班，安逸晨呢，进的是重点班。我们不再同班，但是我们教室却在挨着。每天下课，我都会拿本数学书或物理书站到他们教室门口，她一见我，就跑出来，和我一起去操场上玩。我开心的抱着她又蹦又笑，她也笑着看着我说：“帆帆，你怎么一点烦恼都没有呀。我真羡慕你，永远像个小女孩。”那时候，我不知道她的忧虑，觉得她是不是嫌弃我没心没肺，就说：“我怎么没烦恼，我也想跟你一个班学习呀，你看，我的新班级，所有同学都对我挺好的，就是没有你对我好。”她笑着抱住我。

上了高中后的逸晨依旧优秀的不像样子，而我，依旧是那个中等生，不好不坏，开开心心的做我的傻丫头。高二时一个星期天，因为只有三个小时休息，我让逸晨去我家吃饭，她同意了。我开心地拉着她的手，回到家，吃了饭，逸晨让我先洗澡。洗澡后，我发现妈妈眼睛红红的，逸晨也是。奇怪的问：“咋了？逸晨，你惹我妈哭了，我爸居然不收拾你。”逸晨去洗澡后，妈妈给我讲了逸晨的事，说：“赵家也太不像话了，逸晨这么好，他们凭什么说等逸晨20岁得跟那个瞎子结婚？”我目瞪口呆，原来逸晨这么命苦，我居然不知道。我只知道逸晨家庭困难，她在学校的餐厅打工，能免费吃饭，假期的时候她会去饭店洗碗刷盘子，自从来县城上学，她就没有回家过过年，她爸爸也没有回过家，说是欠别人家钱，得挣钱还账。可我不知道这所谓的账是这么回事。我想骂她叔叔婶婶，可是实在词穷，一个字都不会骂。

高考前夕，像我这样的中等生也完全投入了学习中，不再无所事事。这一天晚自习放学，我想起我已经好几天没见逸晨了，决定去他们教室门口等等她。结果人都走完了，还不见她。我以为我去的晚了，她回宿舍了，就急忙跑到她宿舍，没见她，她宿舍的一个同学说：“帆帆呀，安逸晨周一都回家了，听说她爸被砸了……”我不知道怎样回宿舍的，只知道做了一夜的梦，梦见她爸爸死了，逸晨被迫嫁给了赵石头。

第二天，我请假回家，想让爸爸妈妈去看看逸晨，因为爸爸妈妈都是医生，也许能知道安爸爸情况。回到家，妈妈看着泪流、满面的我说：“帆帆，逸晨的爸爸没事，就是砸断了腿，休养休养就会好的，而且没有任何问题。关键是赵家把逸晨爸爸接到他家了，说赵石头的岳父，他们赵家会帮忙照顾。”爸爸叹了口气说：“如果逸晨将来不跟赵瞎子结婚，也没事，就是在农村，口碑全没了。而且安爸爸这下又要被人照顾，以后……”

我是孩子，我不懂这些，可是，我懂一点，那就是，逸晨的爸爸需要照顾，赵家仗着人多，把逸晨爸爸接到他家照顾，实际也是人质，是要挟逸晨的人质。逸晨孝顺，为了爸爸，她也会答应那门即使荒唐的婚事，因为她常说：“为了她爸，要她去死，她也不会皱眉。”

一个星期后，逸晨回到了学校。我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不能说，她拉了一下我的手，说：“帆帆，你不是说你的成绩只能上个师范吗，我决定了，跟你一起上个师范，学费免了，就可以让我爸好好歇歇。”

大学四年，逸晨依旧打工，她跟着师兄张翔宇一起开辅导班。而我，还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一样继续玩耍，偶尔他们缺老师时，会去上两节课，其他时间，就是看小说。

有一次，我和逸晨一起下楼，看到翔宇焦急地站在女生宿舍楼下，逸晨看到他，就说：“帆帆，我不出去了，我想起来我的床单脏了，我得去洗了。”我突然想起朋友说翔宇已经正式追逸晨，而逸晨说自己有男朋友拒绝了。朋友问我是不是真的。我看着翔宇，想到逸晨还在赵家的爸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那样站着。翔宇看到我，说：“帆帆，逸晨呢？你们不是一直一起吗？”我嗫嚅了半天，然后说：“翔宇，如果你喜欢她，请你加油！”我觉得我能说的就只有这一句了。

毕业后，逸晨和我考回到了县里，我因为户口在县城，留在了县城，而逸晨，回到了乡镇一所初中。关于翔宇，关于赵石头，我一概不问，因为我也没法解这个结。后来听说翔宇也申请去了逸晨的乡镇，逸晨的爸爸伤好以后，单位让他提前退休了，他如今生活在赵家村，他只要想离开赵家村，赵石头就会喊着：“岳父，我跟你一起，你腿不行，我眼不行，我照顾你。”而逸晨，想接爸爸，却不能，这几年，赵家人就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安爸爸。

快过年的时候，逸晨来了，看着我，说：“帆帆，我不想跟赵石头结婚，我爸让我不要管他，可是我不能这么自私，我爸抱养我是为了啥，不就是想有个女儿养老吗？”看着逸晨，我只有默默的流泪。

快暑假时，翔宇来了，他瘦了一圈，他看着我，说：“帆帆，我要疯了。安逸晨，她居然要跟那个没有文化的赵石头结婚，你说她是不是疯了？”我和他一起去了赵家村，看到了逸晨，她穿着只有结婚才穿的红色衣服，扶着一个黑手的老人，说：“赵石头，你们说过，会好好照顾我爸，现在你告诉我，我爸为啥会这么瘦？这婚，我不会结了。今天我要带我爸走，谁敢拦，我跟谁拼命。”“安逸晨，你说回来跟我结婚，原来是骗我的。就是为了你爸？”赵石头站在那里，说，“行，你们可以走，十万块钱，还有这四年的照顾费五万，一共十五万，给了你们就走。”还有几个农村女人来拉逸晨，嘴里骂骂咧咧：“既然要结婚是假，那么我们今天这些客人咋算？”“我不这样，你们会让我见我爸吗？”

几个女人走过来，有的抓住逸晨的头发，有的去打她的脸，我想上前，可是我不会打架，于是打了110，警察来了。问清了缘由，最后说：安逸晨给赵石头十万块钱，五年还清。安逸晨可以带走安爸爸，两家以前所有都作废。逸晨听完这些，舒了一口气，说：“帆帆，以后你借我点钱。”我郑重点头。

本以为事情到此结束了，可没有想到的是，逸晨在学校里的学生都互相传着说，逸晨跟赵石头结婚了，还跟张翔宇老师勾勾搭搭，闹得很多无聊的农村人都来学校看笑话，她只要一走出去，就被人指指点点。最委屈的还是翔宇，他什么都没做，却成了第三者，成了人们口中那个的奸夫。闹得逸晨心灰意冷。她想，过段时间就好了。

逸晨的退让不仅没让这件事过去，反而让农村那群无所事事的女人们有了话题。而翔宇更是去哪里都被人们询问：“听说安老师都要跟赵瞎子洞房了，你去抢的亲？”翔宇对逸晨说：“既然大家都这样认为，我们不如结婚吧。”逸晨说：“不，翔宇，这件事本就跟你没有关系，让你无辜被骂，我也很抱歉，我希望我们能在一切平静下来后再说。”

没有迎来想象中的平静，那天，逸晨扶着爸爸在河边散步时，一个人拿着刀过来，往逸晨身上砍去，逸晨怕伤着爸爸，自己用身子去挡，那是一把长刀，那人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直直插进逸晨的肚子。逸晨住进了医院，因为没有监控，因为逸晨根本没有看清来人，事故成了悬案。而那把刀戳穿了逸晨的子宫，医生说，逸晨可能不能怀孕了。我抱着她，可她安慰我说：“帆帆，这样也好，以后他们再也不会纠缠我了。”

几个月后，心灰意冷的逸晨安排好了安爸爸，买了去南方的车票。在车站，我抱着她，问：“逸晨，这件事就这样吗？肯定是赵家人做的。不追究吗？”逸晨满身疲惫，说“帆帆，我累了，就这样吧，我不追究了，希望我快点把十万元给他们，此事彻底结束。”

逸晨走了，她去了南方，以后每个月都有电话打给我，我也会抽时间去养老院看望安爸爸。但是，十年了，逸晨什么时候回来我居然不知道。我看着逸晨，她依旧很瘦，如果不说，我根本看不出来她怀孕了。她喝着菊花水，看着我：“帆帆，我爸年纪大了，这次我决定接他去我家。以后我彻底不回来了。但是，你放心吧，我们的联系不会断。”我真诚地说：“逸晨，只要你好，在哪里都可以。真的。”“我知道，你一直都这么好。”逸晨拥着我。

“帆帆，我去南方第三年，就把他们的十万块钱给他们了。”逸晨悠悠地说，“这次，我回家，看到了二叔二婶，他们跟我说话，我一句话都不想说，真的，如果不是他们，我怎么会，怎么会十年漂泊？我爸怎么会十年一个人住养老院？我真的不想原谅他们。”我看着逸晨，说：“不原谅！以德报怨，何以报德？逸晨，你不用原谅任何人。”逸晨笑着，说：“对，不原谅，也不再想起，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一个亲人，就是我爸。”我知道逸晨说的是他的亲生父母，他们也不再是逸晨的亲人，只是没有关系的陌生人。

黄昏时分，翔宇来接逸晨，他们要回家了。我看到翔宇帮逸晨把帽子戴到头上。突然觉得，有点凉，虽然已经立春，虽然中午温度很高，可到了晚上，还是有点凉。如同我们的心，虽然历尽艰辛，已经足够坚强，可是某一个时刻，还是不由自主的想脆弱那么一会。不过，还好，我们知道，春天会越来越暖的，我们也会愈来愈勇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