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事儿丨沈德红:深秋里的牵挂
秋收时节,天高云淡,正当我在地里忙着收玉米时,接到弟弟打来的电话,说八十岁的老爸生病住院了,希望我快点赶回老家,说爸爸很想我,我回去了,爸爸也许会好起来的!
那一瞬间,眼泪一下就迷蒙了我的双眼……
爸爸是内蒙古人,他一生很苦。爷爷当年跟随八路军去抗日,生死不明。奶奶改嫁,他九岁就给生产队放牛。十九岁学木工,二十岁,就成了远近闻名的小木匠。
爸爸25岁时,认识了妈妈。
妈妈是城里的下放知青,来农村不到一年,父母就双双离世,扔下了一大堆孩子。妈妈是小学老师,生得花容月貌。很多人喜欢妈妈漂亮,但却怕抚养那些孩子。
爸爸把妈妈娶回了家。
自打我记事起,就记得家里每天乱的像一锅粥。爸爸白天在木匠铺里做工,晚上糊舅舅们用木棍当箭射坏的窗户纸。妈妈气得拿扫帚满屋子撵她的弟弟打,爸爸却乐呵呵地忙活着。
家里算上我和哥哥弟弟,一共十口人,那个清贫的年代,供那么多张嘴吃饭,那么多孩子上学。把爸爸累得早早就驼了背,腿了弯,手指的骨节,肿起一个个大包。
我二十五岁那年,爸爸去很远的地方盖房子时,我认识了辽宁的一个武警,和他订婚了。爸爸回来后,极力反对我找外省的婆家。但我丝毫不理会父亲,毅然决然地远嫁到辽宁。
我女儿一岁那年冬天,爸爸在建筑工地看场子。完工后,爸爸绕道来我家看我。当他看见那深山老林里,孤单单的一家人,又看见瘦弱的我时,一下就病了,发烧,不停地呕吐。
爸爸躺在炕上打点滴,口里含糊不清,不停地叨咕着啥。我紧紧攥住爸爸的手,我心里知道,爸爸是心疼我,不是病了,是急的。
爸爸病得很厉害,打了一个星期的点滴,才好了。他刚有力气走路,就让爱人借来工具,给我做了面板、凳子等好多生活用品。
爸爸要回家了,他把打工挣的两千块钱,留下路费,剩下的全给了我。爸爸上班车时,一直背对着我,但我还是看见两行泪,从爸爸晒得黑红的脸庞上流了下来。
那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看见爸爸流泪,我如万箭穿心,再加上天气寒冷,我全身打颤,牙齿碰得咯咯响。当班车从我的视线消失后,我蹲在地上,泣不成声。
爸爸回去后,我就成了他的心病,他一直在想方设法,想让我回到他身边去。
我女儿八岁那年,弟弟把爸妈从农村接到乌海市里养老。正赶上我们这里干旱,我家颗粒无收。爸爸每天打电话,让我们去城里打工。于是,和爸爸分离了九年的我,又和他生活在一起。
在城里那段时间,爸爸每天早晨陪着我去公园晨练。我挽着爸爸的胳膊,在绿草如茵的公园慢慢地走着,听爸爸给我讲家长里短。
有一次,我得了肺炎,去门诊打点滴,离家不远,可爸爸每天陪着我打点滴。躺在病床上,每每看见爸爸花白的头发,心里面就涌起阵阵暖流,就禁不住泪花闪烁。
后来,因为公婆年纪大了,需要我们照顾,我又回到了婆家,和爸爸又再一次分离。
这次离爸爸更远了,婆家到娘家有六千多里。好在如今,通讯发达,还有网络。和爸爸经常视频。爸爸还那么乐观开朗,身体还那么硬朗。
可天有不测风云,爸爸竟然生病了!
那一段时间,我白天收秋,晚上惦记爸爸,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嘴角上全是火炮,牙疼得我,半个脸肿起来。
好不容易睡着了,总是做恶梦吓醒,再也睡不着了,想起作为女儿,不能在父亲跟前尽孝,自责万分,眼泪就像决堤之水,把枕巾打湿了。
爱人看我急成那样,把家里准备秋收的钱,给弟弟汇了过去,让弟弟好好给爸爸治疗,然后加大力度秋收,好去乌海看爸爸。
为了秋收,我们去乌海的日程,一拖再拖。
这一段时间,是我最难熬的日子。
我经常伫立在故乡的方向,久久遥望,心里祈祷爸爸早一天好起来,
就这样,带着对爸爸的牵挂过日子,我仿佛一下老了,情绪低落,食无味,夜难寐。
终于有一天,我在视频里,看见了爸爸,他病愈出院了。
视频里的爸爸瘦了,皱纹交错的脸上,带着微笑,他口里连声说:“我好了,别惦记着了,你看我多精神。”而那一刻,我恨不得,使劲抽自己几个耳光。
我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爸爸,下辈子,我就嫁那个邻家的男孩,寸步不离地守着你!爸爸.你要好好的,好好照顾好自己,远嫁的女儿,牵挂你!”
【作者简介】
沈德红,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散文学会会员,今日朝阳网文化信使。作品散见于《神州》《速读》《辽河》《辽宁青年》《自学考试报》《辽宁职工报》《沈阳晚报》《沈阳日报》等报刊。大山深处的文学朝圣者。
■作者:沈德红 ■编辑:王晓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