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南历史文化名人 | 创造“吉文”体的著名书画家沈吉文
沈吉文(1936一2014),笔名激文、渐客、纱帽山人、良峰居士、梦觉居士,福建诏安人。著名美术教育家、书画家。毕业于龙溪师范学校。曾任诏安县政协副主席,漳州市美术家协会副主席,漳州市书法家协会副主席,丹诏书画社社长。擅长中国画、书法,出版有《沈激文书画集》。
1978年5月21日,农历四月十五,星期日。诏安天降暴雨,文昌宫,吉文师正在参加县里召开的纪念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36周年座谈会。有人进入会场,悄悄地告诉他,恩师沈汉桢先生去世了!吉文师当即向主持人报告、请假,戴上一顶大斗笠冒着倾盆大雨疾步直奔寿官前巷……
沈先生的遗体已经运回了,按照诏安当地习俗,在外过世的人遗体是不能抬进家门的,沈先生被安放在屋檐下门口边上。雨下个不停,眼前的场面凄凉、冷清。昔日的恩师,八年的离别,没想到今日竟已天人相隔。此时此刻,怎不令吉文师悲哀、心酸!
沈先生的长子在外地工作,本该“当大事”,却因故无法到场,吉文师的到来,一些节骨眼上的事,可以帮忙拿定主意。五服至亲都来了,有些人是不敢沾边的,因沈先生尚未平反。但吉文师可以把沈先生的学生们都召集过来,送先生最后一程,一起向“艺苑一藤”致敬!
学生为先生送终,襄助丧仪,按照传统道德伦理是天经地义的。但在那个特定的年代,对特定的对象,在“极左”势力尚未彻底解除的政治生态下,薄情寡义的人避之唯恐不及也是一种常态。
对吉文师而言,他仅仅是出于道义、良知和责任,也许根本不值一提。但我们可以由此看到吉文师重情份而不势利、重诚意而不虚伪的品格!尊师重道,至诚至情。这是吉文师的风义侠气。在当今时代,是值得大力弘扬光大的!
在采写时,许多亲历者告诉我上述故事。但因文体的原因,这个感动我的情节很难表述,却一直放在我的心上,并由然而生对吉文师的敬佩之情。
沈吉文先生是沈汉桢先生在龙师艺师任教时的学生,是诏安现代著名书画家,别号激文、渐客、纱帽山人、良峰居士、梦觉居士。诏安人都亲切地叫他“吉文师”。他的花鸟、山水画都深受沈汉桢先生的影响,传承了“海派”的风格。书法以苏东坡、黄庭坚的笔法为基础,融入了自己的个性,创造了独具一格的“吉文体”,特别是其大字敦厚而不失雍容,奇逸而不失大气,深受人们的喜爱。上世纪七十、八十年代,“吉文体”在诏安的“见面率”极高,可谓是独步诏安书坛了。
但是在我心目中,吉文师首先是诏安一位杰出的美术教育家!自1956年龙溪师范学校毕业后,他常年于农村任教,辗转任教于太平大布小学、四都中学、金星中学、太平中学等学校,八十年代初他到诏安一中任教,并出任县政协副主席、丹诏书画社社长。无论在哪里工作,无论条件如何艰苦,吉文师在课堂教学之余,都接纳了一些门生进行私授。可以说是乐此不疲,卓有成就!据不完全统计,三十多岁间,吉文师门下的学生多达40多名。吾辈同侪翘楚中的李木教、沈一丹、许介川、吴燕明……都出自于他的门墙。江水沐评价吉文师的教学,“让学生热爱书法,给学生学习书法正确的方法!”这是极为精准的评价!
吉文师对家乡诏安最大的贡献就是,像一台播种机一样,走到哪里,就把书画艺术的种子播到哪里。不仅为诏安培养了许多书画人才,也为诏安这片土地特有的文化生态的形成奉献了自己的光和热!
吉文师对自己的恩师是至诚至情、尽心竭力,而对自己的学生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他几乎是把自己的学生当作了家人,在艺术上耳提面命,悉心教诲,连临帖课稿都是他自己写的。而在生活工作中也是无微不至,关心有加。在厦门工作的林容把吉文师当作人生导师,在《感怀恩师》一文详细叙述了吉文师在四都中学任教时,如何引导他入门,帮助他提高,想方设法使其顺利考上了福建工艺美术学院的情形,在校学习期间,吉文师还经常写信关心,并给予经济上的资助。他说“吉文师教学生,爱学生,(师生)亲如父子兄弟,平时真诚关怀,(有事)热心帮忙,真是亲如一家人呵!”
张秋桔、吴秋雨两位青年画家在回忆自己的从艺经历时,都谈到吉文师对他们的影响。虽然是发生在不同时间,但情景是一样的。他们称:“当我这个农家子带着自己幼稚的作品求教于心中的大师吉文师时,他没有轻视我,而是给予了认真的指导和热情的鼓励,而正是他的鼓励,增强了我的信心和勇气,在艺术的道路上走下去,正是他的鼓励改变了自己人生的走向……”江水沐是吉文师晚辈画友,也曾多次回忆吉文师对他的关照。而令他没齿难忘的是吉文师在他毕业前到武夷山写生时,还曾汇款给他,聊补无米之炊!江水沐说:“那时吉文师上有老下有小,日子并不好过。雪中送炭,感恩不尽呵!”
我和吉文师的交集不多,因为我们年龄相差太大,自己又不是书画圈子的人。仅仅因为表伯许柏柱(我们叫他柱伯)和谢玉辉两位先生而和他有些接触。初见吉文师是多才多艺的柱伯在实小任教时(那年我读高三),学校要布置办公厅,柱伯接受任务又感到自己画不够好,便请吉文师相助,我尾随其后去见到吉文师真人的。吉文师说是学校公家需要的,老同学开口,算办个好事吧!让柱伯挑了六、七幅小品带走。后来柱伯调走,我问柱伯画带走了吗?他说留在学校,还挂着呢?我见识了吉文师的豪爽和大气,也敬佩这一代知识分子的人格品质。
写到吉文师,最后还是要来点“酒”。都说他的酒名大,不知是因其酒量大、还是酒风好,不得而知……但他一句“没好酒写不出好字”,倒是道出了他的真性情。那是1996年秋的一天,我电约谢玉辉兄说,“良峰四鬼”只有“大鬼”没喝过,今夜恭请吉文师小饮,以表仰慕之情。(玉辉兄擅长于吟诗作对,为人豪爽,气场极足,待我甚厚。他与吉文师、郭一郎、沈舜乾号称“良峰四鬼”,一时文坛豪杰也。)当晚,在快活林,我感觉到吉文师有点意兴阑珊,似乎不在状态,我和玉辉兄也来不了劲,本来设计好的大酒没喝成,三人仅喝了一瓶酒而草草收场。好酒终没有写出好字好诗来!而过了不久,吉文师就病倒了……这是我与吉文师唯一的一次不尽兴的酒局。
遥想吉文师当年,这些细节琐事仍然记忆犹新,让人感觉吉文师的人品真是高尚,师风足可垂范。而作为一名教育工作者,我特别向往和珍惜的是围绕着吉文师的那一种美好、真诚的师生关系、同学关系……
古人说,书人合一,字因人贵。像吉文师这样灵魂有趣而且高贵的人,他的作品一定会闪耀出万丈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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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排版 | 林心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