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学：小站风云（4）走在人生道路上｜小说

王明学：小站风云（3）枯藤野草盼新春｜小说

文/王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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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走在人生道路上

不久铁路撤并一批小站，长扁湾在其中，朱一铁调到渝口站任货运员。一个风雨交加夜晚，他看车回来摔断伤右脚，单位要给他报工伤，他抓起表格撕得粉碎，说：“本来就是自己看走眼踩虚脚，还能连累单位工友因自己发生工伤遭扣钱？再有个啥子，不就是一百多斤一个。”

朱一铁伤好后，车站安排他管理图书，写版报，发发手套、洗衣粉的，特别忙时，也到货运室顶顶班，当年底工会主席退休，改选他当上工会主席。

在小地方呆久了，热恋青山绿水，朱一铁喜欢和大自然亲近，一次郊游看到叫林青的小孩做作业特别用心很像远方侄儿朱灿，就把他收为干儿子到时送去学费书费，还把旧的铁路制服送给林青和他的父亲。

朱一铁和车站老李书记气味相投，都爱业余写文字，“炒点豆腐干”文章，他特意组织了“空了吹委员会”，老李问他有没有章程哟，他说有哇，只是没写在纸上，刻在肚子里的。第一，必须吹奇事怪事新鲜事，没盐没味的大路货不要，免得耽误大家的时间；第二，真人真事和添油加醋之类的想象要分开，免得混淆听觉，搅乱思维，束缚创造力；第三，原则上在屋里讲的出门不认，谁讲谁负责。老李想参加空了吹委员会，朱一铁说这怎么行哟，你在面前一坐，肚子再多的话也吹不出来了。

老李说：“我是老虎，要吃人？”

“得了，你吃得了谁？是你不放心我哟。”

“说那些，你能言善辩心地不坏，我想了解情况，你当心理医生合适。”

“给你本病历。”朱一铁从抽屉拿出本厚册递过去说：“瞎整的，提点意见。”

老李接过册子，封面白底黑字“空了吹记实本”，翻了几下说：“借给我拜读。”

“拿去吧，你不来我也要送给你看。”

朱一铁爱写作是与银花经历后的猛醒，世上美女多，但都属别人，有情人多，却经常风云突变，如果把文学当做自己的情人爱人，再多再狂再热再柔的情感都有去处，只要忠实于她，她就忠实于你，临死也不背叛。

他在灵魂里经常与文学拥抱同枕而眠。他读了不少关于写作的书，悟文学正道，写《聊斋》的大师蒲松林龄就是把听到的看到的民间的人和事记下来，加工后念给过往的行人听，终成传世不朽。

他从一个文学讲座里听到，有出息的作家就要深入实际、深入群众，深入生活，就开始观察和琢磨身边的人和事。和他打交道最多的是老李书记，这个人嘛,从外表看,真的不哪样,淡淡的眉毛,皮肤黝黑,一张嘴就露出缺下齿的牙根，鼻子棱角分明且大,现在流行刘德华大鼻子稍微增加了点时髦感,至于脸盘倒还说得过去,方方正正,天堂满,中等个儿不胖不瘦,不管走到那里眉宇间总透出股禀然正气,身上仿佛有股使不完的劲。

他想老李书记文学功底深，又是专职思想工作者，该有凡事三思，说话酸溜嚼文咬字的斯文味，却恰恰相反，他办事风风火火，果敢大胆，那次当班调车作业的林二铜喝得二麻二麻的往车上爬，老李叫他下来，他笑嘻嘻说没什么，边说边往上攀，老李冲上去一把抓住他衣领拖了下，吓得林二铜脸白如纸半天说不出话来。

老天爷真是乱点鸳鸯谱，老李这种性格真是天生的当行政领导的料，可啥子优秀党务工作者、优秀管理干部等等，大大小小的荣誉朝着他飞来。老站长退后，新站长没到，他党政一肩挑，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经常熬得眼发红脸发青，幸亏他一直爱锻炼，换个人早累得爬下了。

上班，老李看了份有关中央领导同志对铁路工作的讲话，提笔在简报上批道，传达到运转、货运、客运各班组。此时电话铃响了，他还没来到及接，工人副站长田生动急冲冲跨进办公室，老李示意他在沙发上坐下。拿过电话筒是赵“怪才”的声音。

此人叫赵庭轩，和李亚群是初中的同班同学，上山下乡后回到城市同年参加铁路工作，他从小才艺细胞发达，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样样会， 上班后努力奋发，成绩越更突出，人称其“怪才”。十年前被调进渝铁分局机关任工会从干事开始干，现宣教科任副科长，此时“怪才”告诉他，铁路分局机关已经开展党员先进性教育活动了，集中学习一个人必须不少于40课时。

李亚群说：“你们是领导机关的干部多学点，好把光芒照到我们基层一线职工，大家暖和暖和，早点实现富裕小康。”

“怪才”说：”算了，算了，别调侃我们了，你才是官，我们跑腿的哪能跟你大书记比，嘴巴一动，要风有风要雨有

雨。”

“哎，哎，我说‘怪才’，你有没得事？没得事我们空了再吹，现在我办公室有事了。”话后他放下电话。

田生动说:“铁路派出所通知，羊桷坪银行被抢，营业员一个被杀死一个负重伤，根据分析犯罪嫌疑人可能沿铁路线逃窜，渝口站离羊桷坪七八公里，希望车站动员职工高度警惕。犯罪嫌疑人高一米七五左右，偏瘦，长脸，额头有颗黑痣，上身着深色毛皮便装，下身着紫色长裤，提腰型黑包。”

李亚群说这真是和尚打伞——无法无天，田生动你通知货运主任，分会主席、客运、货运值班员立即到办公室，哦，还有社区的主任。人到齐后田生动把情况进行了通报，李亚群强调说：“打击盗窃抢窃杀人犯罪，人人有责，但有一个原则，一是保存自己，二是打击敌人，向阳红火车站就有名职工半夜听到喊抢人哟杀人呀，跑出去和犯罪嫌疑人撞个满怀，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还没看清人就满身喷血地倒了下去。

我向职工和社区人员说三点：一是信息流通，发现可疑情况立即汇报；二是看到犯罪嫌疑人后，希望人人上阵，能动手就动手，动不了手的就放大声音吼，众人大吼，坏人被震耳欲聋，再凶的也会吓昏头，三是听从指挥，形成合力，让坏人要跑跑不了。”

会后李亚群到生产现场巡视回来，心里特别高兴，田生动这个三十七八岁的工人副站长尽心尽责，刚才的要求全都给职工传达到了，尤其突出了犯罪嫌疑人的体貌特征和车站离羊桷坪不远。田生动业务技术精，社会交往能力强，因年龄过了三十五岁的提干线，再干再优秀也进不了干部队伍。

李亚群刚跨进办公室，车站货运经计划员兼工会女工会员月晓玲追了进来说：“书记，你学习五笔打字是不是真的哟？”

“真想学？”月晓玲虽然穿的铁路制服，但腰脉和胸线条勾勒得园润饱满，唇上抹了淡淡的红，眉也描过，成熟少妇气息迎面扑来，暧暧柔柔的，老李感到一种无言的喜悦，说：“请坐呀，月晓玲同志。”

“李书记，你是不是要学五笔打字，我们货运室前后有七个人学，没得哪个学出来的，包括我也是，现在打拼音。”

“是不是哟？”

“哄你做啥子嘛。”

“那我就更要学打五笔了。”

月晓玲打开随身带来的白纸包，拿出一本《五笔字型拆分式速查字典》和一张硬质五笔字根说：“要学，首先要熟读牢记背下字根表，然后再上电脑打，越打越熟，打不起的字就查这本字典。”

老李接过字根表和字典，翻看了一下，又看了一眼月晓玲，漂亮少妇正暗暗地望着他，难得她的一片真诚和好心啊。

“ 就这样打字？”老李坐在了电脑桌前，十根指头不晓得放到键盘哪个地方好。

月晓玲说起来起来，看我怎么坐的指头怎么摆的，老李和月晓玲交换座位时胳膊无意间碰着了月晓玲，连忙说对不起，月晓玲脸微红，白了他一眼，坐在位子上讲开了。讲完后拿出一张软盘说，上里有练习打字手法的游戏，你照着练，学就要学正规的，不要象有的人，字打得到不慢，可只有两根指头作竞技表演，其它八个指头靠边休息，要十根指头协调动作才对。

月晓玲讲完把一张软盘放在桌上转身外走，老李把她喊住，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浅红遮阳伞递给她说：“拿去用，上头发的。”

“你拿回家去爱人用吧。”

“她有。”

月晓玲走后，老李找出些硬白纸板，剪成小方块，在上面一笔一画地写上字母和每个字母里包含的字根，儿子读学前班识字就是这样学的，这些事情本可交给事务员小贺做，但自己做一遍印象深刻些，老李把做好的字块放进顺手的衣兜里，拿出来看很方便。

老李学了会字根，踱出门外。早春三月的风还有些剌脸，光秃秃的树枝条开始绽青，灰蒙蒙的天空没一丝云彩，唯有那一盆盆山茶花悄悄地开放，大红的、粉红的、白色，没阳光抚摸亲吻，没有糊蝶、蜜蜂飞舞盘旋，更无游人欣赏称赞，用尽全部养分孕育半年多的山茶花啊，聚精会神地认认真真地开放，不开对不起天地，负天地就亏了自己，生存就是美丽，开放就在春天。

此刻，手机铃声急促地响起，他拿到耳边，一个忙乱粗哑的声音说：“书记，有情况了，紧急情况。”

“你是谁？，不要慌，慢慢讲。”

“刚才我看到个人，觉到有点面熟，想了会记起来了，是羊桷坪银行的，那回为存钱的事和他吵过架，有印象。他的穿着和体形特征有点象早上派出所通报那个人。”

“你是谁，现在那个位置？”

“哎呀，书记，我是客运室的马天龙，你怎么听不出来了。”

“马天龙，你现在那里？”

“我在渝口村球场坝边，那个人刚刚从下行调车房过来，走进了调车场，哦，调车场头光灯亮些，现在看清楚了，那人手里硬是提了个深色腰型包。”

一股热流哄地涨满全身，不到半秒钟，老李强硬地控制自己冷静下来，不错，下午巡视生产现场时碰到马天龙，他气鼓鼓地说：“车站工会主席朱一铁告诉他两百块钱的困难补助上级没批，说救急不救穷。”

“穷可耻吗？”

朱一铁回答他：“富和穷相对的，穷本身不可耻，可耻的是甘心懒惰甘心穷。”

当时马天龙拉住老李道：“你说我老婆没工作，娃儿读书，又生病住院恼火不恼火？”

老李说：“渝南站来人调查了，你老婆给人开车，你又休班开摩托赚钱，娃儿住院是花了一千多块，一点困难哪能批？”老李想，你马天龙的今天还不是自己欲火焚身造成的。

马天龙的前妻叫素芬，挺能干的农村打工妹，在群山抱的著名风景区承包了个餐馆和小卖部，生意红红火火，财源滚滚而来。一天素芬回家看见马天龙和雇用的姑娘丽丽睡在一张床上，没吵没闹，问：“马天龙你要她还是要我。”

马天龙伸手绕住丽丽腰，不慌不忙地表态，他和素芬离婚了，两年后，丽丽成了马天龙的妻子，素芬和一个高龄台湾富商结缘，没过多久，富商撂下素芬驾鹤西去，留下千万元资产她继承。

丽丽学了个汽车驾照，可没有哪个老板放心雇她开车，素芬说：“给我开车嘛，月薪两千。”马天龙和丽丽千恩万谢。马天龙和素芬生活了十几年，知道素芬喜欢吃什么，穿什么，怎样玩最高兴，都尽心尽力办。

素芬给马天龙几百元劳务费，开先他不要，素芬说付出了就该回报，马天龙想也到是，不要白不要，就收了。一天马天龙打扫素芬别墅卫生，听屋外的人惊炸炸吼丽丽倒车把素芬撞了，当时吓出一身冷汗，后来追到医院见素芬人事不省，浑身缠着白纱布，丽丽也流着泪说自己对不起素芬。

路人咬牙切齿道：“非要把马天龙和丽丽两个狗男女送上法庭。”素芬医伤好后说，这次被撞不关丽丽的事，我走在路上突然发昏车刹不下来才撞上的。”

马天龙抽自己耳光说：“我混蛋，糊涂哇。”

丽丽抱住他说别打了，是我糊涂，抓住他手往自己脸上抽。马天龙隔三差五地往素芬那里跑，他学了套按摩手法，对素芬的腰痛挺有效。有人说，马天龙你干脆和丽丽拜拜了，和素芬复婚算了，马天龙说我已经伤害了一个女人，再不能伤害第二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