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安山文学】吴子斌||放风筝(散文)
主编:非 鱼
小时候,是特别爱放风筝的。因老家地处闽南沿海,那里季风强劲,是放风筝的好地方。而且,放风筝是一种技艺活,常可自我表现一番。
放风筝的好时机,当然是在春秋之时。当天空湛蓝湛蓝时,放高的风筝,如游动的鱼儿,自由自在;当天空云儿朵朵时,风筝时隐时现,玩捉迷藏似的。
放风筝时,还能结识了一大帮小伙伴,个个玩得入迷,忘了早晚。他们有的出身农民家庭,有的出身干部家庭,而我,则属于手工业者家庭。在七十年代,家庭背景是影响人们交往的一个重要因素,但一起玩风筝时,却能把它抛至脑后,大家唯有沉浸,唯有快乐。
风筝的制作材料,主要是纸和竹。竹的韧性好、质地轻,用它制作风筝骨架是上等材料,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技巧。纸张要选薄且韧的,但在当时并不好找。风筝线的质量也得考虑,否则,由于线不好,将会导致“断线风筝”的出现。
制作好的风筝必然要“试飞”。由于骨架平衡性没弄好,栽跟斗或打转是常有的事。有的在低空还能飞,但到了高空就不行了。要么打转,要么栽跟斗,有的甚至拦腰截断。如何避免,还是技艺、选料是否到位的问题。
开始放风筝时,小伙伴们都提着心爱的宝物,互为亮相一番。有土里土气的,也有花里花俏的;有朴实大方的,也有奇形怪状的。不论哪种,皆自信满满,不相信自己会落后于人。于是,一种暗中的角力,便悄悄地开始了。
随着一番小跑起飞,一个个风筝慢慢升腾起来。接着,便有一幅幅摇头摆尾、西风骑瘦的样子,好不神气!而我的,当然也在其中,且不落其后。但由于线太差,随着风筝升高,可怜的风筝线快要支撑不住了。恰在这时,一位邻家相识,送来了强劲的尼龙线,情况由此化险为夷。
我当然很感激他,相互之间的关系也日益加深,我很快成了他家的常客。因为我学习良好,很受其父母的欢迎。友谊,于是便成为放风筝的意外收获。
当年,我们放风筝的地方,是在城郊,国道324线刚好经过这里。国道两旁,栽种了很多马尾松和木麻黄。马尾松浓密苍翠,高大挺拔,颇有将帅风度;而木麻黄,则经常蜕皮。它开的黄花,一副弱不禁风、惹人怜爱的样子,只要风大,花絮便漫天飞舞。
永新大队农民,则成为另外一道风景线。他们走路飞快,匆匆忙忙,不是急着浇水,便是急着锄草。如果秋收一到,那更是一番大忙碌。农田到处是脱谷机的响声,田野上,忙坏了麻雀、田鼠和青蛙。有乘机觅食的,也有惊恐逃窜的。
而我们这帮不速之客,终于发现了新大陆,松软的土地!踩惯了国道刺脚的“马齿砂”,一下子在舒坦的田野上奔跑,那感觉,连风筝也笑了。
到了小学高年级,因为学业吃紧,就再也没有闲暇去放风筝了。没有了风筝活动,小伙伴们聚少离多,也就渐行渐远。好长一段时间,人们试图找到更好的娱乐活动,都没有成功,因为放风筝的温文儒雅、风格各异、技术借鉴,是其他活动不可替代的。
而随着年龄的增长,放风筝,这种无忧无虑的孩童般的天真活动,慢慢不受待见了。人们好像都多了一份心事起来。这时,家庭背景的对比,又开始显现出来。读书与出路,成了人人关心的头等事项。有的人,因为书读得不好,干脆早早辍学,一味挣钱去了。
日月如梭,光阴荏苒。一转眼,大家不是大学毕业,便是结婚生子。儿童时代的小玩友,偶有会面,也只能会心一笑。那儿时的风筝之类事儿,早已飞到九霄云外。我的邻家相识,因为坚持考高,也因机缘巧合,后来有了体面的工作,而且慢慢有了地位。而我,很快成为一员默默无闻的中学老师。如此,也就少有来往了。
放风筝的日子确实早已一去不复返,那种不考虑家庭背景的懵懵懂懂的日子也一去不复返了。工作繁忙是必然的,为了养家糊口一味想挣钱,无可厚非。但人情的日益淡薄,是天真的儿童时代未曾料到的。
这又不得不让我想起风筝来。风筝的气质,也许本身就带有一定的傲骨。特别是,当它飞得很高时,一副高高在上样子,看上去很像骄傲的公子。这时的风筝,难道不像自己的骄傲,自己的梦想吗?
看来,放风筝还不只是一项技艺活那么简单,它已经演变成一种自身的追求和自我的完善,因此,是无法合作与共享的。这或许可以解释,为什么玩友们包括我的邻家相识,后来都毫无例外地渐行渐远。他们,其实就是一只只飞走的风筝。
每当我看见孩童放风筝的样子时,总是五味杂陈,浮想联翩。我羡慕他的随心所欲,羡慕他的单纯自然,我也羡慕他,除了他的父母外,没有任何人的帮忙。
插图/网络
作者
简介
吴子斌,福建漳州人,漳州市作家协会会员。早年华东师大毕业,现漳州城市职业学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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