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刘江华《最熟悉的陌生人》（散文）
文/刘江华
【作者简介】刘江华，80后生人，文学爱好者，系武钢三中历史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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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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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少给父亲写些什么，尽管写过不少的文字。有给不知名的鸟儿，不相干的路人甲，但却唯独没有给父亲的。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我开始反省起来。父亲的外貌是什么样子的？父亲喜欢的食物是什么？父亲喜欢的颜色是什么？父亲的爱好是什么？父亲的口头禅是什么？父亲的梦想是什么……这些问题，居然对于我来说变成了一个一个难题。一向以孝顺自居的我才发现，父亲——这个血缘上最亲的人，在我记忆里忽然模糊起来，居然是我最熟悉的陌生人。
儿时的父亲身躯是高大挺拔的，胳膊是孔武有力的。当然还有那高高扬起的巴掌，也是相当恐怖、极具威慑力的。时光流转，不经意间，父亲伟岸的身躯不知何时也有些驼背了，浑圆有力的胳膊现在也骨瘦如柴了。做起力气活儿也需要停下来喘喘气，不再是一蹴而就，不知疲倦的模样了。至于曾高高扬起的巴掌，似乎好久好久都没有与我亲密接触了。我一点一点在长高，他却在一天一天的矮小。我唱着“种太阳”啦啦啦，他只能哼哼“夕阳红”。我在他的关注中成长，他却在我的忽略中衰老。
父亲其实是很严厉的，至少在13岁以前我是这样认为的。母亲说小时候我不听话，父亲经常操起巴掌就开扁，美其名曰“笋子夹肉”。有一次，盛怒之下居然一脚把我从房间里踹了出去。所以，儿时只要别人问我，喜欢爸爸还是妈妈，我都毫不犹豫的说妈妈。在母亲与父亲的争吵中，也经常是旗帜鲜明的站在母亲一边。现在想想，看着亲生儿子与自己心生罅隙，父亲当时一定也很无奈。其实每次他并不愿意打我，只不过在家庭教育的分工中，他是“白脸”，而母亲是“红脸”。
父亲其实也是有慈爱的时候，儿时也常在他的臂弯里撒娇，被他拦腰抱起，不停的转圈，欢乐就这样一圈一圈的荡漾开来。也被他挠过痒痒，咯咯的笑声不断。母亲说，父亲是很喜欢我的。那时候日子艰难，父亲没有一技之长，只能推着自行车，满镇子的收空酒瓶子。收入自然是很微薄的，但是每天回来，总会带一个面包，或者一瓶汽水给我。尽管这些东西将用去他当天收入的几分之几，尽管他自己只是啃几个馒头，喝一口凉水作为午餐。母亲讲的这些事情，我却不怎么记得了。或许人都是善忘的种群吧，尤其是一种叫做“儿子”的人。
父亲其实在村里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什么出众的才能，也不是什么地位显赫的干部。普普通通甚至有些被人忽略，但这一切在我成为村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大学生后发生了改变。父亲逢人就说起我，按照母亲的话讲，简直是以我为荣了。以前儿时调皮，不认真学习，老师叫父亲去接受批评，顺手给父亲看了我乱写乱画的作业本。父亲暴跳如雷，回家砸碎了我所有的钢笔。第二天买了一只英雄香水金笔，外加一本《庞中华字帖》，恶狠狠的告诉我好好练字。只是笔不久之后就被弄坏了，而字自然也没什么起色，到今天也是毫无章法可言。后来想想，他对我究竟给予多少希望，而我又多少次让他失望？
后来我读书离开了家，高中、大学、工作，屈指算算13年的时光就这样匆匆而过了。这13年的时间里，我知道父亲为了支持我的学业吃了不少苦，但我可能永远也不知道这苦究竟有多苦，苦到什么程度。因为每次打电话，总是在他的叮嘱中开始，在他的叮嘱中结束。关于他的信息，千篇一律的只有一句：我很好，你照顾好自己。后来我才知道，为了凑足大学的学费，父亲向我的“干妈”借了2000元钱。但是没过多久，“干妈”说钱有用处，几次上门催债。这时已经转行泥瓦匠的父亲，只能没日没夜的干活，攒钱还债，因为他并不是一个不讲信用的人。
这样劳累的父亲，身体渐渐支撑不住了，在一次事故中摔伤了腿，居家休养了几个月。家里拮据的情况，实在是不能用语言形容。母亲只说，家里买盐的钱都只能等母鸡下蛋了。而这些情况是我不曾知晓的，也是不可能知晓的，而每个月的银行卡上还是准时的会有400元的生活费。
工作以后，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只是在暑假、寒假，回家小住几日。每次回家，给父亲带几条香烟，父亲却总说太破费了，但我知道他心里其实是高兴的。这高兴倒不是完全源于物质的满足，而是看着自己的孩子能够自食其力，不用自己操心了之后的一种心情罢了。今天翻看《手机报》父亲节特刊时有一句话，让我感触颇深。它说“父亲是要用漫长的时间去理解的人物”。是啊，当你在屋子里抽劣质香烟，而我不停的咳嗽时，我讨厌过你；你喝醉酒躺在床上，吐得满地都是的时候，我鄙夷过你；你打我时，我大声地哭喊，说“我恨你”。而你面对着这一切，是那么的平静和淡定。
你用微薄的收入给我买回零食的时候，我狼吞虎咽的样子，让你欣慰不已，尽管我连一句“谢谢”都不曾说过；你年纪大了，我也工作了，我说注意身体，少抽烟。你说我知道，你照顾好自己。我说年纪大了，就歇了吧，别再去做泥瓦匠了。你说，我心里有数，还能养活自己，不想给你添麻烦。你面对着这一切，依然是那么的平静和淡定。
你说，儿啊，爸爸没用，没给你好的生活。
我说，爸爸，没有你，就没有我。
我说，爸爸，你听我说，我爱你。
而你沉默了。
注：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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