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故事】李蓬《倒置干戈》
文/李蓬
【作者简介】李蓬，财政学学士，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业余小说故事写手、影视编剧。共在近60家省级以上报刊杂志发表文章100余万字，2013年经中国工人出版社出版有武侠故事集《温柔陷阱》，并被列入“中国好故事”，2016年敦煌出版社出版有武侠故事集《龙虎斗巴蜀》，拍有标准电影《县长当村官》已取得公映许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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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冷月儿已不知在大厅里来回踱了好几十圈，她的心情愈来愈烦躁，她明显感觉到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这种感觉是在前宫主殉难之前那阵子才有的，怎么现在又有呢？
她忍不住娇喝一声：“来人呀！”
执法长老秦一臻听到叫声，连忙快步走进大厅，问：“宫主有何吩咐？”
冷月儿问：“可有护法长老的消息。”
秦一臻忧心忡忡地说：“他还没有回来，多半前线吃紧。咱们与巴山帮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地步，恐怕这一仗便能分出胜负。属下最担心的就是两败俱伤，那时只怕巴蜀各小帮派会趁机起事，那么我们这两大帮就只能是‘虎落平原被犬欺’了。”
冷月儿张张嘴，还未说话。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急骤的脚步声。冷月儿知道多半是前线的消息回来了，连忙快步抢到门口，果然见到了护法长老金顶天。她不由得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转身回屋倒了一大盅茶水，亲自递到金顶天手中问：“金护法，你总算回来啦，这一战如何？”
金顶天还没来及回答，先将那盅茶水一饮而尽，然后说：“惨，双方都伤亡惨重。”
冷月儿安慰说：“只要你没事就好。今晚是中秋，咱们就开开心心赏月吧，顺便好商量商量，争取尽快一举歼灭巴山帮。”
金顶天见大厅内只有宫主与执法长老，忙去门口张望了一眼，见四下无人，便掩上门说：“宫主，咱们这样硬拼下去可不是办法，其结果必然两败俱伤。那样只怕整个巴蜀江湖都会大乱，属下想和解。”
冷月儿的目光顿时变得异常冷峻：“你怎么会这样想呢？你忘了前宫主是怎样死的！”
金顶天一字一顿说：“我当然记得。但我们也要将老宫主的事业发扬光大。这次若真与巴山帮同归于尽，那么老宫主的事业必会就此化为灰烬。”
冷月儿坚决地说：“但有一口气在，我就绝不言放弃！”
金顶天还想再劝。冷月儿忽然伸指点中金顶天的胸前数道大穴，她冷冷地说：“背叛蜀水宫，就只有死。”
金顶天说：“我不是背叛——”
冷月儿说：“你还不承认！”
她命令秦一臻即刻行刑。秦一臻连忙出言相劝：“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冷月儿愈加恼怒：“你也想学金顶天的样么？”
这时敌方战鼓骤响。三人都是大吃一惊，他们知道巴山帮多半又发起了进攻。夜晚到底不比白天，若是巴山帮准备充分，那么蜀水宫必然措手不及。冷月儿狠狠地瞪了金顶天一眼，决定亲自出去迎敌。金顶天忙说：“宫主人尚年轻，又肩负重任，这事还得由老夫出面。”
冷月儿说：“你不是想和解么？”
金顶天说：“和解，那也得双方坐下来谈。此时敌人已然发起进攻，咱们岂可坐待视之！”
冷月儿解开了金顶天的穴道。金顶天说：“多谢宫主信任。”
冷月儿想与金顶天一起去，但金顶天不许。冷月儿坚持要去，金顶天只好作罢，他叫秦一臻好生护佑宫主，自己得全心迎击敌人。
蜀水宫一干人众来到临界线，发觉巴山帮那边星火点点，却没有进攻的意思，反而像是在举行什么重大盛会。金顶天豁然醒悟：“巴象鼓舞！”
巴象鼓舞是巴人创造的一种舞蹈，乃是击鼓而舞。相传武王伐纣时，巴人曾以巴象鼓舞助阵，武王趁机将商兵打得变成“伤兵”，武王的军队于是开进了朝歌。后来楚汉相争时，巴人再次以巴象鼓舞帮助刘邦打败项羽。刘邦深感巴象鼓舞的威力，担心日后威胁汉室统治，遂将巴象鼓舞引进宫廷，改为乐舞。自此巴象鼓舞由“武舞”转化为“文舞”，其威力不再，且多是为了庆祝太平，并复又流入巴蜀民间。巴山帮与蜀水宫因为一点矛盾，算起来已交战半年之久，如今遇到中秋，他们显然是在庆贺这短暂的和平，谁也不知明天是否还能够看得到太阳。
冷月儿见巴山帮放松了警惕，便想下令偷袭，她将目光移向金顶天。此时金顶天已经陷入了沉思。冷月儿的目光又移向其余诸人，发现个个都目露艳羡之色。她知道蜀水宫已经有了厌战情绪，遂叹了口气，忽然运力大喝一声：“巴山帮的，你们究竟在搞什么鬼！”
很快地，巴山帮那边传来一个充沛的声音说：“蜀水宫的，过来跳个舞吧。八月十五月儿圆，咱们今晚就不要打了，明天再来拼过你死我活不迟。”
冷月儿顿时哭笑不得。忽然蜀水宫这边有人轻轻哼了起来：“何必争伐，自古巴蜀一家。怜我天府，患难何多。虽有天灾，吾亦不惧。只是人祸，痛苦奈何！”
金顶天说：“宫主，咱们蜀水宫谁也不想再打下去了。你瞧这首《止戈》唱得多好。武的本义便是行侠仗义，乃是一种济世情怀，故‘武’不是‘打斗’，实为‘止戈’。咱们与巴山帮争来争去，实是有违‘武’道，我看不如顺应天命。”
冷月儿的脸上阵红阵白，不知如何是好。也许巴山帮那边迟迟未见蜀水宫回应，便也有人唱起来：“何必争伐，自古巴蜀一家。怜我天府，患难何多。虽有天灾，吾亦不惧。只是人祸，痛苦奈何！”
巴山帮那边一唱，蜀水宫这边唱得更响。忽然有人向巴山帮那边冲了过去。冷月儿想出言喝止，岂料一有人带头，更多的人便也奔向了东边……
冷月儿叹了口气，借着月光，她见秦一臻已是泪眼婆娑。心想刚才他故意拖延时间不肯对金顶天行刑，其实也不想再打下去。只是他没有反对，足见忠于本宫，那么金顶天呢，显然也没有背叛的意思。
巴山帮那边忽然战鼓骤急，嘎然而止。一个声音高声说：“好呀，蜀水宫的兄弟姐妹们，终于肯与咱们巴山帮一起合欢！欢迎欢迎。”
话音刚落，鼓声又起。鼓声之后，那个声音继续说：“蜀水宫多是文弱书生，而且还有许多娘们，不像咱们巴山帮个个都是粗犷汉子，咱们跳舞可得让着客人。”
其余人众轰然叫好。叫好声乍歇，这时有个女人尖声说：“呸，你可别小瞧咱们蜀水宫。咱们要文有文，要武有武，到底谁让谁还说不定呢！”
秦一臻忍不住惊呼起来：“是司仪——”他目光转向金顶天，便住了口。金顶天也听出了那人是司仪长老的声音，他怕冷月儿知道后会更加不快。
谁知冷月儿说：“咱们去吧，今晚止戈，就只比舞，可别让巴山帮小瞧咱们。”
众人哄然叫好——
虽然他们在八月十五这天争斗了整整一个下午，但通过短暂休息，又已养足了精神，晚上跳起舞来似乎有着说不尽的精力。
圆月沉了下去，大地更黑，巴山帮那边将松枝点燃，双方愈加疯狂。冷月儿自半年前接任宫主大位以来，一直处于紧张状态，这晚终于感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快活。
欢愉苦短，黎明终于到来。冷月儿见挽着自己手的人是个英俊后生，不觉红晕双颊。后生问：“姑娘便是冷宫主吧？在下彭怜浪。”
冷月儿大惊，慌忙闪开。彭怜浪苦笑说：“半年前，蜀水宫的确死了前宫主，可是咱们巴山帮何尝不也失去了老帮主！灾难已经形成，咱们为什么不能化干戈为玉帛呢？”
冷月儿不敢直视彭怜浪的眼睛，慌忙逃了开去。
回到住处，蜀水宫一干人众陆续回来了，都不安地盯着冷月儿。冷月儿说：“咱们与巴山帮到底势不两立，不能因昨晚的联欢而麻痹大意，而应随时提高警惕。”
金顶天想说什么，但到底没有说出口。冷月儿见大家没有反对，遂让秦一臻去打探巴山帮的消息。秦一臻上了年纪，差不多与老宫主同时加入蜀水宫，对本宫自然忠心无二，不过巴山帮大多数人都认识他，而且是熟人，要他去打探消息明显不合适，合适之人就只有金顶天足智多谋，而且武功高强。大家知道冷月儿不放心金顶天，都不好明言。
过了半天，秦一臻回来了，他告诉冷月儿：“不知怎的，巴山帮忽然退后三十余里。”
冷月儿盯着大家，见大家都松了口气，便说：“咱们也回总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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