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明月】十姓子: 行者所见(连载之五)
编者按:夏日炎炎,小说伴您好入眠!本期继续推出十姓子长篇小说《行者所见》连载。此小说,通篇叙事结构宏大,小说情节紧凑耐读,人物对白风趣幽默!人物动如闪电静若处子。颇有一代武侠大师查老先生武侠遗风,又依稀可见武坛怪侠古龙大师之古怪机灵。桌前车后阅之,可修身,可养性;茶余饭后品之,可消食,可捧腹;晚间睡觉前读之,可安眠,可入梦!
(上接连载之四)
“弦月真的会在今天动手么?”
没有眉毛的枯瘦白人光头抱着刀鞘,眼里透着警惕。
邻座的钱商旋旋杯内碧绿的茶水。
“当然,不然这场戏为什么会在今天唱?”
“我需要出手么?”
“算了,你那点儿斤量不够他看的。”
“为什么要这么大阵仗?暗箭一发把帖子完成不好么?”
光头非常不解。
“毕竟是两百年来第一个行满二十年帖可以脱身的后座车夫,他可能想证明一下自己存在的意义,最后炫耀一下自己的能量吧。”
“?”
“也有可能是个警告。”
钱商一口把茶喝干。
“ '我'可以在众目睽睽下干掉任何我想干掉的人,你们谁想打扰我隐退生活的……小心死了都要变成别人吃饭喝茶时的谈资!”
“我还是不能理解,如果是我的话我肯定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是我做的,这样我隐退了就不会有人来叨扰。”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谁知道这个家伙的是怎么想的。”
为了保持逼格钱商又喝了一口空气,轻叹,似在自问。
“我什么时候能退呢?”
也许是我杀了你的时候。
钱商的贴身侍卫魏源这么想着。
也许是生个女儿后。
钱商微笑着这么想着。
吕子昂被迎接的侍卫簇拥着从看戏的本土贵族和接纳的流亡贵族面前经过,一一问好。
外袍已经换成崭新的一套,饮下一瓶秘药平息心跳暂忘疲劳,强撑出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
方台外则是戒备森严,再不许任何一人入内。
外袍内有避刀箭的铭文,在接下来的一天内都有效。
高处侍卫密布,有神箭手控场。
看戏的侠客众多,定会在弦月发难时出手相助,是个有力变数。
没什么好怕的,这是北国,这是黑石城,是寡人的地盘。
吕之误越是在心里劝慰自己,恐惧就膨胀得越大,他清晰地明白弦月的目的就是让自己来到这戏台,可他不知道除了这里哪里更安全,连内城的大半侍卫都在这个戏台守卫!
台上的音乐让吕之误脊背发凉,那是《劣魔传》的配乐,让他回忆起那个面带恶魔面具男人的死亡冲锋,以及赢豹赴死前口齿不清的嘱咐。
#的,先是水帘镇的安排落空,后是赢豹的死亡……
沉下心来想想,吕之误脊背发凉,他好像察觉到了弦月的用意和分秒间逼近的死期。
这个疯子非要把自己的一切都毁掉才罢休么?
吕之误产生了交代后事的冲动,难以抑制。
寡人得去见不玉一面。
心思如此,就没功夫去理戏台上'溯流上'的表演了,吕之误告诉心事重重的田家老人一切安好后,急匆匆地冲上王室观台去寻吕不玉。
在侍卫几乎是抬一般的搀扶下,吕之误一瘸一拐地冲上了百阶之上的高台 。
看见吕不玉在长椅上怀抱着他的妃子,手抚妃子膝上吕子昂的柔顺头发,一派温馨的景象。
吕之误心里一暖,至少不玉不知这些腌臜的事情,仍然坦坦荡荡的活着,只要把那个妇人从他身旁赶开,北国的未来依然有望。
“哈哈哈!不玉我儿,此等享受可要好些珍惜,日后治国理政了这小家团聚的时间可就少了!”
吕之误向着长椅走去真心笑了起来,引起了吕不玉一家的注意。
“君上安康。”
不玉夫妇拱手作礼。
“爷爷!”
妇人拱手的当口吕子昂抱着那白色的毛团冲了过来。
“你看这是什么?”
吕子昂踩着戏台上锵锵锵的声音声音跑来,动作别样喜感,惹得吕之误心底柔软涌出,一时间忘了所有恼火的不幸事情,伸出双臂只想拥抱自己的孙子。
“哟,是什么可爱事物?让我孙孙这等爱不释手?”
吕子昂跳到了吕之误怀里,白团眼里冷光一闪,一股寒意精准地将吕之误衣衫里的防御铭文冻脆断碎。
吕之误立刻感觉到了一股从心底窜起的寒意。
不仅是因为他感知到了胸口白团破甲带来的危险,更是戏台之上,身形瘦小的骑士被白袍恶魔用剑贯胸挑起,那恶魔正双眼放火,可怖万分地唱着戏词:
“汝只道世有恶魔必作祟,不言万般苦难人之罪。又说为了亲朋君主来诛鬼,不思人心叵测,骨肉之情廉价多易折?说到底是无凭无据扰本座清净,虚情假意!”
那恶魔明明被自己甩在了身后,明明血染白袍。
此刻却像无事发生一般在众人面前唱着戏词,而自己的孙子携带的东西破除了自己所有的防御铭文。
现在的自己甚至可以被一支暗箭杀死!
吕之误甩开吕子昂,冻成碎块的铭文纷纷落地,吕子昂护着白团落地不让其受伤,手臂和小脸擦破了一大块皮,可怜兮兮地看着吕之误。
看着孙子的眼睛,吕之误想起了自己无情地把弟弟当做肉票和梁国结盟时弟弟领命时的眼神,想起了李左丞所说的“要更换储君的流言。
不经想到了一种可怕的可能:
不玉会不会为了继位,配合十姓来杀自己?
从现场的情况来看,是这样的。
吕不玉眼神很冷。
冷得和吕之误想象的自己当年送走弟弟的眼神一样。
但事实是,吕不玉不满戏台上恶魔占优的剧情,害怕对子昂有什么不利的影响,吕之误的警惕动作又是那么突兀,他一下子也没反应过来,所以眼神才这么冷。
但对全凭秘药的镇定效果冷静,魂儿还处于逃亡状态的吕之误来说,没有给吕不玉解释的时间和空间。
“逆子!逆子!”
吕之误神经质地指着吕不玉大喊大叫,然后瞬间退下了阶梯,去寻法师给自己再上铭文。
吕不玉和吕子昂一头雾水,也没注意到从吕之误身上落出的细小碎块,只道是吕之误见着戏台上的表演勃然大怒。
妇人却用袖掩唇轻轻一笑,反手摇摇发光的红扇给戏台上的恶魔发信号。
吕不玉没了主意,一脸疑惑地望向妇人,夫人很顺滑地把掩笑当做掩面思索,然后口气凝重地对吕不玉说:
“夫君,出事了。君上不喜'溯流上'的戏,担心对子昂影响不好。难办噜。”
“有理有理,夫人所言有理啊!父亲仁义闻名,何时冒过这么大的火气?”
吕不玉恍然大悟。
“这戏团也忒不会办事,新编也不编个好的来,尽是打打杀杀!那子昂看着是开心了,哪里有对他做人成才的帮助?”
“我得好好去和他们领班掰扯此事!”
“不可!”
妇人心下一惊,担心弦月那厮见着和吕之误一般模样的吕不玉顺手就是一刀。
“有何不可?夫人想到了什么?”
“是这样……”
妇人理理额发,这是她心虚思考时的动作,但吕不玉显然还没有看透。
“君上生气“溯流上”,晓得无?他必是自己前去施展雷霆怒火了,夫君你若是前去更添其火气。”
“不若……嗯,这戏是看不成了,先去给贵族们透个声气表个歉意,事后君上也道我们能干事。晓得无?木瓜一个。”
“夫人!”
吕不玉握拳,神情激动。
“你真是不玉的支柱!子昂,好好照看好郑家的客人!讨好君上就看他了!”
“是!”
吕子昂忍疼站起脆脆应声,白团在他怀里看着妇人冷笑一声,没被男人们听见。
“在提供帮助前,我需要信息共享。”
“这不合规矩,你应该无条件协助必杀帖……但是管他呢?你要问什么?”
“昌平君真的要回北国继位么?”
“啧……十姓之间不能说谎是吧?”
“可以,但我的协助也就到此为止了。”
“你知道你的位置只是用来锦上添花的么?没你帮助吕之误照样会死。”
“可他怎么死的对你来说很重要,你不会留遗憾的。”
“好吧,好吧……我只能说吕之误现在死了吕不玉必定继位。”
“……行。晓得了。”
“哈,至此不瞒,漂亮话说尽,今日斩魔实不为义与理。”
戏台上的被剑贯胸挑起的骑士衣衫被法术渐渐染成墨色,艰难地挥剑,斩断恶魔的手臂,落地匍匐艰难地呼吸。
“那是为何?”
恶魔偏头看着匍匐的骑士,眼神里应该尽是嘲讽。
“呼——唯为己而已。”
骑士把恶魔的剑从胸口拔出,血液从指缝间淌落,身子低得更低。
“只是为了吾心澄净清明而已。”
“此处身陨,则是魂碎于天地,再不可寻。汝要清楚。”
恶魔捡起自己的手臂接上,化影移动到骑士身后,语气诱惑。
“现在本座无心与汝交易,只要停战,把汝治好,识相勿动。”
“吾之一生,孝父母,忠国君,不施恶行,不吝善意,死于数敌重围,无力回天之境……怎会死后始惜命?”
骑士突然奋力站起,把剑从自己伤口插入,把自己和恶魔捅了个对穿,再一扭手腕,搅碎双方精魄。
“本座说过不是交易!只是停战而已!汝何必如此?”
恶魔惊惧,退后一步,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空洞的胸口。
“恶魔之言吾不信。”
骑士看着自己被法术幻变得鳞片覆满的手臂。
“你要救吾,只因吾已是汝囊中之物。”
“本座,真是无用,连到手的魂灵都握不住。”
恶魔看着自己已是人类的手臂。
“两百年前本座也是一位骑士,现在夺你身躯魂灵不过是妄图溯流逆上罢了,终是虚妄,终是虚妄!”
“恶魔之言吾不……”
骑士言未尽,已然断气。
戏台上白雾蒸腾遮掩二者身形,白雾散时台上只剩两捧土灰和两柄长剑。
“演得不错,本座得溜了。”
后台孙无朋留着戏里的自称,拍拍蓝道行的肩膀。
“你太做作了,没演出那位骑士堕落成的恶魔内心的纠结,尽是魔气。”
蓝道行挥手一掩尽敛戏妆,朴素的面容既不阴柔也不刚毅,像是茶座里的平常商客。
“嘛,反正我也不是蓝家人,又不是专业演戏的,现在是收尾的时候了。江湖不见。”
孙无朋也瞬间换上逃遁用的夜行衣,但保留了恶魔面具。
“江湖不见。”
蓝道行对着一团空气回复,孙无朋已没了身影。
“好戏说不上,排场可真够大的。”悠哉悠哉脱戏服的蓝道行看着高大宽阔的戏台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