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岁的姥爷

文：王锦玉

图：张兴良

姥爷96岁了，身体还依然很健康，他给我印象是：头脑聪明、秉性善良、脾气温和。人常言，人的性格也决定了自己的寿命，我想这也是姥爷长寿的原因吧。

当年，姥爷的父亲牺牲在湖南战场，至今尸骨难寻。没了父亲的姥爷，他从小就养成了独立坚强的性格。十九岁时他把小他一岁的姥姥娶进家门，早早担起大家庭的责任。

小时候到姥爷家去，常常看到他和姥姥吵架，最终都是以姥爷失败告终。看姥爷总是逢吵必输，心中不平，于是我就偷偷问姥爷，姥爷微笑着说，你姥姥辛苦，她这辈子很不容易，姥爷是有意让着她的。小小的我不明白，直至自己长大了，因为心中有了那个他之后，才懂得了什么是心甘情愿的忍让。

姥爷做了一辈子的生意。除了字写得好之外，还有就是他算盘的使用。在没有计算器的年代，姥爷把小小木框内的算盘珠子，使唤到出神入化的程度。总觉得姥爷是他们同龄人中很厉害的。

但姥爷更厉害的是，为我和同龄的小姨背诵《三字经》和《百家姓》。

姥爷没事的时候，我就缠着他给们背《三字经》和《百家姓》。姥爷坐在椅子上，我们两个小人儿坐着小板凳坐在旁边。姥爷眯起眼，沉浸在“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的记忆里。

在姥爷有节奏的吟诵中，我们也陶醉了。等姥爷一口气背完，我们会给姥爷鼓掌，才让姥爷去忙活。是姥爷最早让我知道了《三字经》和《百家姓》；是姥爷最早让我知道了书可以这样美读；是姥爷最早让我知道了读书真好。

如今，九十多岁的姥爷耳不背，眼不花，腰板依然挺直，只是大部分的牙齿都不能坚守自己的岗位。那年，姥姥离世后，姥爷经常伤心。儿孙们想方设法逗他开心，像哄孩子一样哄他高兴。

因为工作和家事，我不能经常去看姥爷。只要看到我的到来，姥爷非常开心高兴，拉着我的手，忍不住的掉泪。我的鼻子也是酸酸的，强忍眼泪，找些高兴的话题：“姥爷，我们学校开展经典诵读了。”“那好，那好！”“现在全校学生都在背诵《三字经》，我负责检查。不知是您背的好还是学生念的好。我想听听。”“我念，我念。”姥爷高兴起来。

姥爷坐在沙发上，我搬个凳子坐在姥爷的对面。“人之初，性本善……”姥爷眯起眼，又沉浸在往日的记忆中。不得不佩服当年的私塾教育，给姥爷所打下的扎实的基本功。姥爷微微晃动身体，有节奏的吟诵着。

此刻，姥爷的脑子里会想些什么呢？是否有他儿时读书的情景和画面呢？是否还有他和姥姥七十多年和他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呢？是否还有他五儿三女儿孙满堂的自豪幸福呢？我仔细端详着姥爷，头发、眉毛、胡须皆白，方正的脸庞写满慈祥和宽厚。

“姥爷，毛驴的尾巴能干什么？”“能赶苍蝇，打蚊子。”“姥爷，毛驴的尾巴像小辫子吗？”“像呀！”“姥爷，那我的小辫子像小毛驴的尾巴吗？”“傻孩子，不能说人的小辫子像毛驴尾巴的。这是不好听的话。”“知道了。”姥爷，真快！当年的小丫头，一转眼都是姥姥辈的人了。

“父子恩，夫妇从，兄则友，弟则恭；长幼序，友与朋，君则敬，臣则忠……”姥爷仍然沉醉着，嘴角流下一串亮晶晶的东西。那是姥爷的口水。我赶忙递上面纸巾帮姥爷擦嘴巴，姥爷的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依然忘我的陶醉着。此时的姥爷，在他年逾半百的长外孙女面前，像个小学生，像个可爱的小孩。

姥爷正如夕阳西下的黄昏，厚重、安详，谁能真正领略他对人生的眷恋？随着时光的流逝，他终将伴着夕阳一同归去。

还有像姥爷一样许许多多的老人们，他们来到这个世上，一生奔忙，不管生命的道路还有多长，最后的归宿，能否就是那幸福的天堂？只愿祈求上苍，希望能有一个永不没落的夕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