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年刘伯承关于编写二野战史的指示

关于编写二野战史的指示

(一九五八年五月)

一 关于组织领导问题

党是统帅,统帅管拿方针、要求,具体规定任务。这些关系弄清楚了,即胸有成竹,尔后才派干部,也就是一打主意,二派于部。总之,不谋一个党组织,一个行政组织,是有困难的,将来要走弯路的。我还有一个经验告诉你们,你要教书编教材就要自己动手,首先搜集资料,研究内容与重点问题,研究写法,文字如何安排,这些都明确了,才能工巧匠一气呵成,事先没有人拿见解,人家又不是你肚皮里的蛔虫,结果编出来没有用,还得自己动手,真是害人害己。因此,要事先告诉人家企图,才好办。否则用的力量很大,还得走冤枉路。总之要有个组织,在业务上也要有人指导,要有一个靠处才好。

(一)我意归总参好,不管调人、政治生活,都好些。

(二)成立一个编委会,我看可以,但应在军委总参领导下工作。成立一个什么样的编委会?叫编审委员会,还是叫编辑委员会?我以为谦虚一点叫编辑委员会比较好,审查权应当交给军委,按你们提的人选,司令部方面是李达,政治部是张际舂,三兵团是陈锡联,四兵团是陈赓,五兵团是苏振华,华北总要一个人,二野从什么时候才有?要从解放战争算起,首先有了晋冀鲁豫,接着有个中原,后来和三野一起,向西南进军时又和四野一起。前后方都要有人,没有后方,就没有供应,这是人民战争史。小平同志是书记,但华北还有一帮人,如薄一波、李雪峰、滕代远等。譬如到大别山去,兵员、弹药没有后方源源供应,单靠十来万人到大别山怎么办呢?所以这是一个方面,没有各个方面,就不全面。毛主席对编党史提出要求,先编一个通鉴,尔后再来写,这是十分正确的,不要把这个问题看得过于简单。中间会有争论的,现在你们还感觉不到什么,一到深处就会有皮扯。

编委会亦不能太大了,太大也是空的,人太少把必须的丢掉了也不好。不能参加编委的人,你们也应当勤快一点多请教访问。按说三野也要找一个人来参加,到西南我们指挥四野两个师。这些都要去访问一番。

(三)编委会下面叫编辑室,编委会和编辑室的关系要想通,它是在军委领导下工作,总要将上边的勾挂起来,再不要像现在这样,成为无基地的空军。

二 编写中应注意掌握的一些问题

(一)战史是党史的一部分,是群众斗争的历史。编写战史必须贯彻中央的战略方针,采取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相结合。战略和政治关系极大,战争是政治的继续,战略问题有些就是政治问题。

写战史还必须联系中央的统一战线政策,政治工作的重要性质。其次,敌军工作亦很重要。总之要从整体来看,如果这些都提不起来,局部问题必然说不清。

毛主席的政治工作就是群众路线,所谓群众路线,即站在群众之间,而不在其上,站在业务之中而不在其外。我在青岛问到一个海军的同志,他说开始搞政治工作,总是“不合适”,东撞西碰,互相矛盾,后来花半年时间深入舰艇,从具体问题着手才找到了门路。王克勤运动””就是反映群众路线。

打胜仗是许多成果的集中表现。没有地方工作,没有减租减息和发动群众,兵员、夫子、粮食从哪里来?胜利如何取得?胜利只不过是这些工作的最后表现。在淮海战役中,我问到一些民夫,说是从连云港来的,有的是从大连送炸药来的,有的是许昌搞烟丝来的,这样宽,真吓死人。我们是写战史,不是写地方工作史,但地方工作一定要交代清楚。在大别山那么多兵跟着来,是不容易的事。淮海战役无全国之力,不可想象。

重复说,要先从中央说起,下面是如何具体执行?具体运用中是否恰当的问题,我们要有些成绩,也是中央指示的结果。战史是党史的一部分,是群众的历史,因此写战史,要站在党的立场上,应客观的反映当时的斗争实际,战略上、政治上、党的工作、地方工作要适当加以叙述,须要全面但要有重心,写战史的同志都是军人,要防止只注意军事斗争的单纯军事观点。

(二)注意战略协同问题。协同是整个战略问题,不仅二、三野,还要写全国各战略区的协同。二野的许多战斗活动,都是从配合其它野战军,特别是配合三野出发的。例如在转入战略进攻时,根据中央指示,我们即来了个中央突破,敌人的阵势即收缩了;我们把敌人引到我们这边来,两边又来帮忙(陈粟、陈赓的行动);如果当时三野不出来,陈赓不出来,我们就不好办。又如四七年二月我们打郑庄砦,主要是从山东战场的局势来考虑的,那次主要是配合吐丝口的作战。

譬如进军西南,解决问题那么快,首先是整个形势发展的结果。我们是在一野的直接配合并在四野遮蔽之下的行动。卢汉起义,还有邓锡侯、刘文辉等的起义,还不是中央的工作?毛主席作了程潜的工作,他们看到共产党对程潜不错,因此对邓(锡侯)、刘(文辉)影响很大。

(三)编写中不要忽略有关的方面。二野处于四战之地也是四战之军,建制内的要写,有关的也不能丢掉了。我们是打前站的:过黄河是一站,同三野过扬子江是一站,到喜马拉雅山是最后一站。第一个前站,过黄河丢下二三十万人,我们到西南,各方面又支持我们建设炮兵,所以要注意照顾这些方面,要全面而又有重点的想一想。另外,还要注意四方面军,这是来龙去脉的问题。大别山的坚持,不是鄂豫皖老苏区党的影响,五师的斗争等这些历史条件和群众基础,如何能站稳呢?总之要注意照顾到,有昨天,还有前天。

(四)内部命令、军事文集、上级指示要多看一些。多请示多研究上级的指示,否则要返工。要勤于走访,要和有关方面商量,要和人家密切联系,听听人家的意见,先将纲提起来,请教一次,尔后再动手,是否好一些。

二野战史我们过去抓得不紧,人家已搞了不少东西,不光是战史,文艺方面也有不少东西。我最近还看到一些三野的东西,今后要我作些什么?我可以谈谈,需要时也可以写一些,可惜因我多病,心有余而力不足。

三 三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的一些战略情况

蒋介石是执行美国的战略,美国的战略是想把黄河当成四十万大军阻隔我们,东边整倒陈毅,西边压西北野战军过黄河退到保德(成为内线),并从秦皇岛登陆切断我军与东北的联系,再在北面切断中苏的联系,这样造成隔离我军的几道长城,把我军压到华北平原聚而歼之。我们针对敌人这一战略方针,来了个中央突破,使敌人被迫收缩,吸引到我们这边来。在行动以前,我们曾考虑在内线多打两仗,包袱背得轻些再走。以后想到,这样的战略行动中央是有通盘计划的,如果打了以后伤员更多,弹药更少,对我更不利,而且华东部队非常疲劳。是否能打好仗亦无把握,因此决心提前行动,在敌人对我们快合围时,一下子突出来,来了个千里跃进,前出到大别山。

蒋介石原以为我们不敢突破,不敢越陇海路的,待我突破后蒋就慌了,即令部队向我们追下来,使整个形势有了转变。但当时我们压了四十四个旅,很困难,必须三野出来,否则我们就不好办。这是我们帮他们,他们帮我们的例子。我挺进大别山,掩护战略展开后,将敌人的兵源、粮源、饷源弄到我手,使敌人很困难,因为敌人是靠河南、湖北、安徽补充兵员,饷源在东边靠蚌埠,西边靠漯河,以后因粟裕没有打下确山,未能改变大别山形势,中央决定粟(裕)再跃进,但我们研究后以我们的经验,向中央建议让粟(裕)不要再展开,我们苦一点不要紧,不要因此而将有威力的部队削弱了。在大敌压迫的情况下,我们在大别山采取敌集我散,敌散我集的方法,在一九四七年底我们又向桐柏江汉及淮西展开,使敌抓不到我军主力,而我则已在根据地站稳了脚。因当时大别山粮食很困难,最后想调敌人到淮河西岸打:—仗,但阜阳一仗没有打好,由于我们调动了敌人,大别山的包袱因此减轻了些。然而敌人则紧跟着我们,最后靠近陈赓,三野获得休息一下,才缓过气来。

在一九四八年三月至七月,我们采取分遣集结的办法,陈唐、陈谢打洛阳,我们休息。以后粟裕南下,我们担任箝制配合打睢杞战和打襄樊。

中原军区的开展是从到大别山出来以后,陈毅同志来当军区的副司令员,使我们配合三野作战更方便了一些。

关于中原的范围,真正中原的中心是河南。但中原的边则很宽,北至黄河,东到津浦,西至川陕边,南至长江都属于中原的辖境,自我军突到大别山与华野、与陈赓才形成了战略上的品字形阵势。因此中原作战是三军作战,不能单算我们的账,不能单独看到二野,而应该看成是整个南线的作战,中原情况真正大变化,是在淮海战役,至襄樊战役一直如此。淮海战役开始前,六纵将十八军吸引到襄河以西,以后陈再道又出武胜关以南,张国华则在豫皖苏区打游击,拖住十八军不使他与东面的部队会合。因此毛主席说拖住十八军是对淮海战役帮了忙的,从打淮海战役条件来说,毛主席曾比喻为果子未熟采取拼命摘的方法来解决的。

二野的党在局部和整体的关系上是处理是比较好的。为了整体利益,二野同志认为即使二野消耗完了,只要有一野、三野、四野在,也是值得。还是不行,最后三野拿出两个纵队来参加作战才解决问题,因此不写三野不行。无论从全国情况以及从我区来说,引起了根本变化亦是从淮海战役开始的,因此淮海战役是全国问题,以后中央将淮海、平津、辽沈并提是有道理的。

我们有些成绩是执行中央指示的结果,也就是运用恰当的问题。譬如进军西南,当时刘金轩在陕南先动,王宏坤在湖北活动,我们又在郑州群众大会上露了一面,因此蒋介石以为我们必从陕南入川。但毛主席则要二野部队从长江以南迂回进军,我们是在林彪的羽翼之下隐蔽行动的,一切行动以林彪的名义出现,当时的计划是:第一步在重庆切断敌人,但看到不行,以后又准备在泸州切断,当时胡宗南””还在晃里晃荡,等孙震、罗广文兵团向西撤退,才发觉我们的企图,但已经迟了。我即插到邛峡才全解决问题,这是中央总的指导,我们只是如何具体运用问题。

再如中原问题。如果不是二野几批干部及三野的干部去工作,光靠几个军队能打什么?程潜曾说:“我们集中对你们,但你们分散了,破坏我们的政权,断我们的粮源、兵源。我分散保护政权时,你们又集中来消灭我们。”所以一定要写战略问题,地方工作、游击战争。再如大别山几个战略展开,为什么?就是铺摊子、搞地方工作,我们向来是由城市转到乡村,乡村又包围城市的。关于大别山新区政策问题,如何看法?政策必须在实践中证明,又在实践中发展,掌舵不在平水时,平水中舵的偏差左十度右十度关系不大,主要在滩头,掌不好即会“碰起”。事先对大别山是不够了解的,村村点火是否合适?当时并不知道,“左”是经过实践后才知道的,于今观之更加清楚。又譬如上党战役我们要爬长治城,有人问我如何能爬上去?这是什么指挥?我告诉他这是摸索,同时要看具体情况。当时我们的任务是掩护林彪在东北展开就位,我们如果不在背上背个上党的包袱,敌人就会一路从同蒲路北上,一路从平汉路北上,如果敌人进到石家庄就门户洞开。那时我们除了不顾一切的打,又有什么别的办法去完成任务呢?所以看问题要从具体的时间、地点、条件出发。一切都有昨天、明天的观点,问题是逐步明白的。事物是在运动中,必须从实际出发,实际即唯物主义,出发即是辩证法。要根据当时的情况,这是实践论。指挥员要根据实际情况进行判断,制订计划,在行动中改变计划,甚至全部修改计划的事是常有的。每次下决心,哪能都那样准确?我们看问题应有这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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