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学笔记 1 ：霍布斯与国家起源的逻辑

常思勇 感悟常识 今天

国家起源的逻辑

在霍布斯看来，人性是国家起源的基石。人性最强烈的两大动力就是欲望和恐惧，强烈的追求利益的欲望和害怕失去利益的恐惧。

霍布斯说，人本质上是一种有欲望，并且追求欲望的动物。在他看来，人有欲望不是什么坏事，渴了喝水，饿了吃饭，见到仇人顿起杀机，看见美女十分喜欢，这都很正常。但问题在于，要实现这些利己的欲望，追求自身的利益，就必然要展开竞争；竞争是为了争夺稀缺资源，人们在竞争中就倾向于用暴力奴役别人。

人真正的美德只有一个，就是怎么样最有效率地去追求，去实现自己的欲望。在霍布斯看来，人的利己欲望其实没有什么是非对错，它只是一个客观存在。不过，霍布斯并没有讲，你利己就必须害人。当然，他也没说，你为了追求自己的利益就必须去做好人好事。他真正的意思是，追求自己的欲望是人的本性，你要做的就是以最有效率的方式实现达到这个效果。

霍布斯进一步指出，人类身上有一种更本质、更有普遍性的特征，就是人们得了一还想着二。人的欲望无止境，对权力追求也从不满足的，这又进一步不断地加剧着人们用暴力奴役别人的倾向，也让人与人之间的战争不可避免。

以暴力奴役别人的倾向加剧，让人与人之间的战争不可避免，又让人性中恐惧的心念不断放大，出于生存和自保的本能，更加疑惧别人会侵犯自己，更加害怕失去自己的利益。在这场人与人的战争中，你不奴役别人，别人就奴役你；你不去追求更大的权力，不仅想二无任何意义，已经到手的那个一，很可能就会丢失。

那么，人们彼此之间可以通过君子协定解决争端吗？不可以！霍布斯说，这是因为：人类的语言有很大的迷惑性，有欺诈、有虚伪，非常的不确定，即使我们签了协定，双方还是有可能违约。换句话讲，就是语言和文字这个东西它只能促成契约，但是没有办法保证这个契约的效力。那么谁来保证这个契约最后生效呢？

基于以上缘故，如果没有一个权威力量使大家慑服，那么人们便处在霍布斯描述的“一切人对一切人的战争”之中，即便不打仗的时候，战争状态依然存在，这是因为战争的意图时时刻刻都不会停息，每个人都在时时刻刻惦记着打仗。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战争状态就是这样，别人永远惦记着要弄死你，你也必须永远惦记着要弄死别人。这就是霍布斯所说的国家这个权威力量诞生以前的自然状态。

如果想要摆脱自然状态，霍布斯说，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获得一种力量能使人们彼此之间的契约生效，这个力量必须大于我们每一个人单独的力量。谁违反了这个契约，这个力量就惩罚谁。这个确保契约有效力的力量或机构就是国家。

在霍布斯看来，造国家这件事有这么几个非常重要的要素不可缺少。第一，承认国家的权威。第二，放弃自己的权力，把这个权力让渡给国家。第三，服从国家的管理。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必须所有人一起把权力交给国家。如此霍布斯的“现代国家”才真正建立了起来。

需要强调的是，这份契约的特殊之处在于：囯家并不是立约的一方，而是除他之外的所有人订立契约。什么意思？就是建立国家的这个社会契约不是你和国家签的，是想摆脱自然状态建立国家的所有的人彼此签定的，这种权力的交付是单方面的。为什么呢？如果你的这个契约是跟国家签的，那就意味着有一天如果你认为国家违约了，你可以撤掉这个契约，那国家还在吗？肯定不在了。如果是这样，这个国家就可能出现危机、甚至分裂，而建立国家的工程也就彻底失败了。

国家与正义无关

霍布斯认为，国家与正义和邪恶没有关系，它只是确保社会契约有效力的机构而已。

每个人天生享有一种自然权利，这种权利就是他可以动用一切手段来保卫生命安全。那么，如果他因为保卫自己生命安全而违反自己签订的契约，也就是国家的法律，这算不算他的自然权利呢？霍布斯说：当然算！这个时候他有权用一切手段逃脱国家的制裁，你不能说他是不正义的，当然，囯家也有权用一切手段去惩罚他。而根据“自然法”理论，一个违反自然权利的社会是不正义的！所以国家永远在这种状况下不可能是正义的！那么，国家是邪恶的吗？当然也不是。如果没有国家，任何正义的契约都不可能实现，因此国家不是正义的也不是邪恶的。

古往今来，几乎所有的西方政治哲学理论都希望我们能建设一个正义的国家，只是这个正义的标准不一样。古代哲学家认为符合神意和美德的国家是正义的，中世纪哲学家认为符合上帝旨意的国家是正义的，近现代哲学家认为符合人民意愿的国家是正义的。但是所有这些理论都有一个思维惯性，那就是国家和正义必须合拍，国家必须承认正义的原则，正义也必须得到国家的承认。但是霍布斯的理论恰恰要说的是，国家跟正义应该是没有任何关系的，因为人性是恶的，国家的使命是要对付恶人，而国家不恶是没办法对付恶人的。

如果你要实现你的正义，正确的方式是根据你的正义原则去跟别人签定契约，只要别人愿意与你签这个契约，国家就要来保卫这个契约，这才是正义真正的实现方式：它需要你自己去发现、自己去推动、自己去说服别人认可，而不是你把它交给国家公权力，然后回家睡大觉！

霍布斯理论的二个要素

霍布斯的理论有两个十分重要的要素，第一个要素，就是暴力的中立性。因为国家必然是一个暴力机构，而暴力最大的特点是靠拳头来说话。在霍布斯看来，不管是民主国家还是专制国家，国家作为暴力机构的本质是不变的，它的职责就是用好暴力，维护好契约。

而如果你把正义交给暴力机构，那后果可能会相当可怕。这比如法国大革命，大革命中的雅各宾派宣称自己是代表民意的，因而是最正义的力量，但雅各宾派当政期间却实行了最可怕的恐怖统治，有7万多人仅仅是被怀疑叛国，就在断头台上被处死。所以法国大革命之后大家学到了一个严重的教训，就是所有的暴力必须在中立化的制度下来实行，这就是程序正义的重要性。

第二个要素，就是紧急状态的重要性。在霍布斯看来，永远不要期望人性能够改变，政治必须时刻准备好预防人性恶的一面，换句话说，就是准备好紧急状态的出现。紧急状态指的是宪法赋予国家政府这样一种权力：国家在紧急时刻可以停止一切法律的运行，动用一切手段来维护国家的安全与利益。这种状态毫无疑问是对民主和自由的重大破坏，但你永远无法确认自己可以不需要它。

这比如荷兰，这个大航海时代最富有的国家，把国防安全寄托在国外条约上，忽视了对自身武力装备的加强，结果它没想到，跟它签订共同防御条约的英国撕毁了条约，协助法国入侵了荷兰领土，大航海时代的财富积累就此毁于一旦。

霍布斯理论的意义

霍布斯国家理论的意义在于，他告诉所有的人，国家的建立不是为了王室的继承，也不是为了贵族的特权，更不是为了上帝的荣耀，而是为了保护我们每一个人。 正因为这一点，现代政治哲学家们才认为霍布斯是现代政治文明的奠基人，他提出的国家理论给每一个人提供了生活的基本秩序和安全保障。

霍布斯国家理论的意义还在于，他彻底地颠覆了君权神授的理论。在霍布斯看来，国家权力来源跟上帝没什么关系，也不靠什么王室贵族，它背后其实有一套跟数学一样严密的逻辑，国家就是国家，它带来的秩序和个人生存的根本有非常密切的联系，你只要想活着，就要接受国家的统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