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不该发生的事
文丨师利国
1
老梁昨天买了一套耐克运动衫，一双耐克运动鞋。这是退休一个多月来给自己买的第一套衣服，他这是为锻炼身体而购买的装备。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带上口罩到小区外面锻炼身体。有打太极拳的，有跳广场舞的，有打羽毛球的，有踢毽子的，还有抱树转圈的，运动方式五花八门。
有的成群结队，有的三三两两谈笑风生。但没有一个人他认识的，只能边走边看，偶尔伸伸胳膊伸伸腿。心想，这个城市不属于我，可还要在这个城市待下去。7:30后他悠闲自在的往家走，刚到小区院里，一位熟悉的面孔正迎面走来，他迅速把口罩往上提一提，脸色有些僵硬，心跳在加速，生怕被对方看到，准确的说怕认出来。也许是双方戴口罩的原因，对方没有注意到自己，但他的心跳在加速，到家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像电影似的回放。越想越担心，越担心越害怕，越害怕越不自在，越不自在头越发晕。
但仔细想想，也许是眼睛老花没看清楚，不可能的？她不会出现在这里。世上真有这么巧吗？这多年最担心和最不想面对的一天还是来了。由于心情不好，晚上喝了不少酒。不想了，该来的早晚会来，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明天早上再去侦察确认一下。
一大早，老梁躲在小区花坛树林里，仔细盯着昨天那条必经之路，观察来往行人，直到9:00也没有出现他要看到的人。他猜想着，她如果是送孩子上学七点多应该出门，如果是上班八点多也应该出门，如果是做生意也不会拖到九点，除非她是全职太太。老梁想了很多可能，因为没看到，心里稍微缓和一下，但愿昨天看的不是真实的。上午他没有出门，下午也没有出门，不知道怎么了？他怕出门，怕出门遇到了不想见到的人。晚饭后天还没黑，似乎觉得太阳落的太晚。等到天完全黑定后，他才到楼下走走，他没有走远，只是在小区唯一出囗处耐心等待。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他屏住呼吸仔细观察，就是她。虽然二十几年没有见面，但她走路姿态，神态没有变。
2
老梁沉思了许久，好在她没有看到自己，怎么办？如何应对？有些心神不定，确切的说是十分恐慌，如果真在一个小区住，今天躲过去了，明天呢？早晚都会被认出来，如果真的有一天认出来，麻烦就大了。晚上老梁没有睡好觉，反复琢磨如何面对。最有效的方法是自己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在这里出现，只要在这里多待一天，风险就会加大。可没有理由离开呀？真希望有一个冠冕堂皇理由。老梁在自责，当初为什么这么糊涂？这么幼稚？如今苦果即将来临。
老梁今年刚刚退休，就成了漂流一族，到另一个城市照顾一岁多的孙子。老婆已经在这里住了快两年，正缺人手，当爷爷的不干谁干？虽有些不乐意，不愿意离开老窝，可孙子要有人带呀？可万万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一个不想见，又怕见到的人。
要说老梁这个人哪，年轻时真是风流倜傥。事情还得从21年前说起，这一年单位派老梁，(当时应该叫小梁)，到另外四个地市级城市督导工程质量，每到一个城市最多一个星期，少则两天，如果某一工程遇到紧急情况，老梁会迅速去处理。因为老梁是上级公司派来的，各个工程队把他视为座上宾。一天晚饭后有人约老梁去唱歌，一行四人到了包箱，领班的带来6位姑娘，让客人挑选。别说老梁真是老手，眼睛十分毒辣，第一眼就相中了一位小姑娘。后经过了解，小姑娘名叫荷花，因为舞厅里都习惯称艺名，不知是姓何名花，还是艺名叫法。她来自农村，高中毕业后就出门打工，在一个服装店老板站柜台，固定工资不高，主要收入在销量提成，工资收入不稳定。加上租房吃穿用，一个月存不了多少钱，尤其是弟弟到县城上高中后，父母要求她每月给弟弟600元生活费。
后经朋友介绍，利用晚上时间到歌厅做兼职，上班的第一个晚上遇到了第一位客人，就是老梁，她美滋滋的，可以获得100元提成，比上一天班强多了。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遇到的可是一位情场老手，他们边喝酒边聊天，当问到关键问题时，荷花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也不回答。老梁临走时给了荷花500元作为小费，荷花说什么也不要。当时她只是一个新手，不知道舞厅内情，但她知道这钱不好用，从老梁表情看给小费是诚心诚意的。并告诉她明天晚上还要来。回到自己出租房后，回想老梁说的话，有的很有道理，有的纯属瞎扯，听得出来他的话外音。平时有些女孩子也讲过，但自己接受不了。胡思乱想一通后，迷糊糊睡着了。第二天照常去服装店上班，晚上八点准时到舞厅兼职，刚到大门口就遇到了老梁。
我们去吃夜宵吧！
不行，有事要提前半天请假。
今天的损失我给你补上。
这不是钱的问题，因为我还要继续在这里干。
好吧，今晚我陪你。
连续四天晚上老梁都在舞厅陪着荷花，每天都给数额不等的小费。
第四天晚上跳舞后，老梁邀请荷花到宾馆住，说明天要出差去外地，下个月才会回来。被荷花拒绝，这是老梁预料之中的事，从四天接触来看，荷花也不是随随便便的人，要想得到荷花的芳心，还需要时间，也需要耐心。但老梁没有告诉荷花，自己是从外地出差来这个城市的，也没有告诉自己是本市的，只告诉她手机号码。而这个号码他是昨天新买的，仅有荷花一个电话号码。从这点看老梁是有心计的，也是有预谋的，用老谋深算比喻较为恰当。
3
在这个城市仅仅四天，给老梁留下了深刻印象，尤其是在荷花的陪伴下，时间过的真快，在火车上老梁闭目养神，回味四天的时光，那怕是一个动作，一句话，一个眼神都记得清清楚楚。预演下次见面的行动布署，应该怎么说，怎么行动，一定让她动心。
荷花有一位要好的朋友，平时无话不谈。有一天她把自己在舞厅遇到老梁的事讲给朋友听。
你真有福气，能遇到这么大方的男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叫我当第三者？
我不是这个意思，舞厅这地方就是消遣的场所，只是逢场作戏罢了，也不能太封建太古板，更不能放荡无度。你为什么到舞厅去？不就是缺钱吗？有钱的女孩子谁还去舞厅陪客？客人需要什么？需要放松，需要娱乐，需要享受，需要他们所需要的东西。
你说的话我懂，有一些道理，可我做不到。
你是没有被逼到这个份上，又有哪一位农村出来的女孩子是自愿的嘞？谁也不是傻子，谁都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两人正在热火朝天的探讨人生时，荷花接到老梁电话。相互诉说衷肠，荷花的语气明显与过去不同，从言谈话语中流露出恋恋不舍的意思，也盼望早点回来。老梁听的心花路放，恨不得马上又回到荷花身边。
老梁跑了两个城市，半个月后又回到这个城市，他没有给项目部打招呼，而是安排荷花接站。
这次来事情较多，就不住宾馆，在你那里凑合几天可以吗？别担心房租由我出，一个月租金多少？
荷花说，租的房子太简陋了，每月五佰元钱，你去住不合适？
有啥不合适的，搭伙过日子吗？我也不会吃了你，我先交一个月的房租五佰元，四天生活费五佰元，你收下。
荷花没有接钱。
你是嫌少了吗？老梁顺手把钱放在桌子上。
晚上荷花照常去舞厅上班，老梁没有一起去。直到十二点荷花才回来，老梁给她准备了丰盛的夜宵，两人边吃边聊，还把一瓶红酒干光。老梁过上了家外有家的日子，荷花也觉得有人疼爱无比幸福，各自都在按部就班的工作。老梁出差只是短暂的，也不能要求荷做什么？不做什么？老梁只是把荷花这里当作临时宾馆，况且比宾馆便宜，反正出差有这项开支。
大约相处大半年后，有一天老梁接到荷花打来的电话，哭着诉说弟弟在上学途中，不慎被摔成重伤，急需一笔钱，想办法借三万。老梁正在工地忙碌，告诉荷花忙完了联系她。忙完工作后有些不知所措，似乎有真假难辨的成分，即使是假的也要当真的处理，除非从此断交，可又舍不得，那么必须拿钱。最后给荷花打了两万元。荷花十分感动，原本能给五千也可以解燃眉之急。二十天后老梁打电话告诉荷花明天回来，荷花说还在老家，暂时回不来。老梁说就四天，给他们说说，荷花给家人撒了一个谎，他们又见面了。
4
时间过得真快，他们认识已经有一年多了，彼此都相安无事。一个为了色，一个为了钱，各取所需。有一天荷花告诉老梁自己怀孕了，为证实此事，老梁还特意陪菏花到医院做了检查。
孩子不能要，必须打掉，否则对我们都不好。
我想要这个孩子。
你还没结婚要什么孩子？
我们结婚就是吗？你爱我，我爱你。
我有老婆孩子，也不可能离婚，乘早打消这个念头。
这不公平，我一定留下这个小生命。
两人不欢而散。老梁感到玩大了，后院起火了，一定做工作把孩子打掉。经过近十天的沟通协调，老梁同意给一笔钱，并在医院监督下做了手术。
其实荷花是用怀孕作筹码，从老梁那里捞一笔钱，她不可能把孩子留下，也不想嫁给比她大二十岁的老梁。
通过这件事，老梁也觉得荷花不简单，是个心计很深的女人，从此以后他更加谨慎小心，生怕出现纰漏。好就好在自己的真实信息她了解不多，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从此他心有芥蒂，联系吧！怕伤害，不联系吧！又花了冤枉钱。告诫自己，小心，小心，再小心！谨慎，谨慎，再谨慎。好在这个项目还有半年就竣工了，到时一走了之，就当此事从没有发生过。
如果事情都是按照自己的预料就好了，但事与愿违，三个月后荷花又告诉老梁怀孕了，这简直是晴天霹雳，老梁有些发懵。不知道是真是假，除了我之外，没有其他男人吗？上次已经当了冤大头。这次他选择了逃避，关机，断结一切往来，从此消声灭迹。
荷花也是热锅上的蚂蚁，不知所措。唯一的联系方式只有手机号，但已停机，发了很多消息都没有回音，她后悔对老梁了解的太少，人是什么地方的，家在哪里，平时联系的朋友从没见过，到那里去找呢？也许老梁有事缠身才关机的，只能耐心等待。可是半个月过去了，仍然没有消息，孩子一天天长大，不能再等了，只好自己悄悄到医院打掉孩子。由于几次做人流，身体严重受到伤害，舞厅去不了。她认真反思自己，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如果没有老梁的出现，也不会有今天的残败，一切罪过都是因老梁引起的，老梁就是罪魁祸首。虽然两年来得到了一定的好处，但比起心灵的伤害，又算得了什么，如果有机会见到他，一定要讨回一个说法，血债要用血来还。
老梁中途来过几次，但不敢去看荷花，可总是忘不了这段孽情，他再三提醒自己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有时也在自责，自己还是男子汉大丈夫吗？遇到问题不积极面对，而是一走了之，总觉得良心受到谴责。其他的事情我可以面对，但情感上的事就不能面对，弄不好就会地震，妻离子散，名声扫地，真是应验了玩火者自焚的道理。
老梁万万没想到，在陌生的城市能遇到荷花，她为什么嫁到这里还是一个迷？如果她认出了，怎么收场。目前是单身还是嫁人了一无所知，如果是成家了，她一定会维护现在的家庭，也不会把事情闹大。如果还没有成家麻烦就更大了。在一个小区住，不可能遇不到，总不能整天不出门吧！
是回避还是面对真是两难。为了照顾孙子没有理由离开，只能硬着头皮碰大运，能躲尽量躲，能不出门尽量不出去。一个月相安无事，难道荷花人间蒸发了吗？前段时间是来走亲戚的？也许是出去打工了？老梁自我安慰，荷花你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这一天，老梁给老婆一起带孙子在小区里散步，迎面走来一位女士，紧盯着老梁，老梁也认出来是荷花，两人都显得紧张不自然。荷花停留了脚步原地不动，老梁正直往前走，大约200米后回过头看，荷花正目视着，不难看出是在等他。
老梁给老婆说去趟厕所。
真是懒牛懒马屎尿多，我在前面公园等你。
他们终于见面了，二十多年了。
老梁问荷花怎么样？
我能怎么样？都是你害的，人生因你而转折。为什么电话不接，信息不回，你还是个男人吗？今天必须给我一个说法，否则没完。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请求你原谅，我是有苦衷的。两年相处，我没有少花钱，可你今天这事明天哪事，而且还不是小数子，实在是招架不住，才选择逃避。今天在这里不方便，周六上午我们约个地方详谈，你看可以吗？
这一天他们找了一个偏僻的地方见面，两人显得十分冷静，也许是经过一晚上的思考，心情平静了很多，老梁害怕的心情稍微有些缓和。
荷花首先发话了，你知道我过的什么日子吗？自到舞厅上班后，我的心发生了质的变化，心灵受到扭曲，成了一个唯利是图的人。我的名声扫地，家人不认我，邻里人看不起我，同学鄙视我，就连我给父母的钱他们都嫌脏。没办法我又换一个城市打工，工作虽然辛苦，但我远离那个是非之地。直到三十五岁才遇到现在的丈夫，他比我大六岁，还带了一个孩子，我处处谨慎，生怕出现差错。结婚两年都没有怀孕，后到医院检查才知道终身不能怀孕。你是我第一个男人，我那么信认你，你可到好，遇到问题一走了之，你知道我当时有多难，死的心都有。现在我们又见面了，你说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听你的。
我能怎么办？都在一个小区住，全当不认识，也不能见面，更不能有非分之想。但对我的伤害要给予补偿，一次性了事，否则鱼死网破。我也知道你住在什么地方，你自己看着办。我这里有一张银行卡，想好了把钱打给我。
我退休了，只有一点死工资，肯定不能满足你。
这下可把老梁难住了，在哪里弄钱，如果赖着不给，麻烦会更大。这段时间他吃不香睡不着，明显瘦了很多。这次不能逃避，把她惹急了后果不堪设想。有一天晚上老梁在凉台上纳凉，看到荷花在楼下转悠。她这明显是在递信，警告老梁不要不当回事，这是在催命。老梁被逼到南墙上左右为难。如果从法律上来讲，她这是在敲诈，当年也是你情我愿。如果走法律程序，赢了官司但丢人现眼，本来别人不知道的事现在公开了，我到底应该怎么办？不行，这样的影响会更坏。她会讲情谊吗？有几个风情女子讲感情，她可以不要脸，但我不行，我要维系这个家。他四处筹钱，想尽快了结此事。关键问题是要家人不知道才行。
好不容易弄了两万块钱打到荷花卡上，不知道是否满意。
没想到，第二天就找上门了。
你找谁？
对不起，敲错门了。
老梁听到了，这是告诉她对补偿金额不满。
五天后老梁又给她银行卡里打了几万元。事情已经过去快二个月了，荷花没有动静，弄得老梁每天提心吊胆，他恨不得马上离开。
荷花还会来找他吗？真是一个未知数。老梁正在为自己的过失无知懊悔，也在为自己酿成的苦果买单。
2021.10.18武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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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师利国，1957年出生，1976年入伍，1993年转业回湖北十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