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三师吴凤祥——【铁兵散文】雨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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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兵·散文】
雨 恋
铁三师 吴凤祥
雨是大自然的一种现象，对于我这个铁道兵战士来讲，我对雨情有独钟。因为我观雨、听雨、赏雨不仅是一种心境，更是一种思念，一种怀念，一种雨恋。
每当室外下雨，我都站在自家商品房的阳台上向前眺望，眼前总是浮现出呼伦贝尔大草原上那一片片被风霜雨雪漂白的帐篷，雨帘中跃出了战友们的身影……
喜欢听春雨。“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这是春雨的神来之笔，最美的风姿。人说“春雨贵如油，点滴无白流”，静悄悄的、软绵绵的春雨，滋润万物，生机勃勃，有“草色遥看近却无”的调皮与哲思。洒在呼伦贝尔大草原上，听到了大地吮吸之声，小草野花舒展之音。洒在我们战斗在伊敏河铁路大桥工地上的铁道兵战士的脸庞上，洗刷着脸上的灰尘和汗水，滋润着我们的肌肤，使我们增添了浑身的干劲。洒在我们为减少融化后填土方的工作量，在沼泽地段反扣“塔头”战友的脸上，那被“塔头”溅射脏水弄脏的脸庞就被春雨洗刷得干干净净……
记得一次我们支援施工连队背土皮、砌斜坡、护路基，我和其他战友一起，像猴子一样，弯弓着腰，双手反向向后，托着裁切好的一块四方形土皮，向斜坡的路基走去，天空中下起了蒙蒙细雨，催赶着我加快了步伐，到达斜坡后，负责砌坡护沙的战友接过我身后的土皮方料，砌坡去了。此时，我得以休息片刻。我仰着头，任春雨滋润着我的脸庞，雨水洗刷着我脸上的尘土和汗水，我伸出双手任春雨洗刷，然后拿出随身的毛巾擦了一擦手和脸颊，伸出舌头，接等春雨，啊，真甜，真解渴！春雨啊，来得再猛一些吧，把块与块之间的土皮融合起来，让砌好的土皮深根发芽，挡住风沙，让我们的铁轨坚实耐用，让我们的铁路线千秋万代。这时我觉得春雨流淌出来的是一曲音乐，是天籁之音，是天与地的心语与交流，是大自然与我们铁道兵的共鸣。
铁道兵到扣“塔头”图片。
喜欢听夏雨。夏雨酣畅淋漓，豪爽，干脆，利索。来得猛，收得也快。“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正是夏雨的写照，急躁，猝不及防，说变就变，也是夏雨的性格。我们十一团是桥梁团，我们连是半机械连，负责桥梁建造机械设备的正常运转。我排是抽水机排，负责沉井的抽水工作。
1979年夏季是伊敏河铁路大桥浇灌的关键时期，由于洪水的不断冲刷，大桥几个桥墩的护围草袋开始漏水，围堰有被冲垮的可能。营长一边命令施工连队加固围堰，一边命令我连抽水机开足马力抽水。虽然我排配备的是当时国内最先进的三十马力大功率自吸泵汽油抽水机，但是由于长时间全负荷工作，其中二台先后出现故障。全连抽水机的技术尖子、志愿兵、二班长李善华上去了，副排长（我排没有排长）桂晓东上去了，一人处理一台。这时，天空中乌云密布，狂风开始呼啸，暴雨即将来临，两个技术高手熟练检查设备的电路、油路、水路，迅速排除了故障。当再次用摇把启动抽水机时，排副桂晓东由于心里着急，用力过猛，造成摇把反转打中下巴，嘴唇开裂，流血不止，但他轻伤不下火线，一直留在作业现场，表现了一个共产党员以身作则，冲锋在前的本质。四十多年后的今天下巴还留着伤疤。暴风雨在“哗哗”下，抽水机在“突突”唱，真是铁道兵一声吼，地球也要抖三抖！
我和副排长桂晓东（右一，高个子）图片。
浇灌桥墩的特种水泥按照每天的浇灌量预先放在我连工地的搅拌机旁，为了防止突如其来的夏雨，我连早早地准备好遮罩的军用油布，当连部负责值班的天气预报员发现天空中乌云密布，狂风呼啸时，未等连部的命令到，战友们首先是遮盖水泥，遮罩电器设备。夏雨有时来势凶猛，犹如千军万马，以排山倒海、摧枯拉朽之势，肆意地冲刷着一切，但我的战友们都在借机释放自己，他们像海燕一样宣泄情绪，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暴风雨怎能阻挡我们铁道兵修建铁路建设祖国的步伐！
喜欢听秋雨的那份诗意与禅音。静静地聆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体味着雨打芭蕉的诗情画意，感叹“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滴答滴答，又像敲木鱼的声音，禅意浓浓，心静如水。然而，对于我这个铁道兵战士来讲，秋雨没有了“留得残荷听雨声”的诗意与美感，那秋雨是激昂的冲锋号声……
1979年的深秋，伊敏河铁路大桥剩下最后两个桥墩浇注，上午天就阴沉沉的，按照团部原计划，各营连在充分做好准备工作的基础上，开始了桥墩的浇灌作业，然而到了下午，天不作美，绵绵秋雨不紧不慢的从乌蒙蒙的天际间飘落下来，迷迷茫茫，朦朦胧胧，淅淅沥沥，如丝如线，飘飘洒洒，把草原上的所有笼罩起来，尘世间万物都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水汽中，浇灌不能停，几个月来的准备工作不能前功尽弃，这是全团上下的共识，工地上人来车往，川流不息。我连早就在发电机、搅拌机、卷扬机等设备上安装了挡雨支架，各工序之间紧密配合，搅拌机进料口，战士们正严格按照比例配方，大汗淋漓的忙着向料口加黄沙、石子、水泥，水泥上了搅拌机后，又将其它的水泥遮盖好。搅拌机欢快地唱着，仿佛也理解了铁道兵的情怀。出料口，小推车依次排着队，有条不紊，紧张有序。装满了混凝土的小推车在战友们激情中飞快地向卷扬机奔去，依次挂上吊勾的小推车在卷扬机欢快的歌声中冉冉升起，奔向高耸入云的井架……机械设备的轰鸣声，指战员们忙碌的脚步声组成的交响曲使秋雨更显韵味。真是静秋雨韵，铁兵情怀！
卷扬机图片
到了傍晚，雨，越下越大，不再是雨丝和雨线了，成了雨帘，密集而不停歇。这时工地上传来冲锋号声，这是团部下达的总攻命令，如果说战争年代有“敢死队”，那么我们每个连队都成了“拚命队”。你看那团营连干部都靠前指挥，共产党员上去了，共青团员上去了，病号上去了，轻伤不下火线，饿了高粱米团，窝窝头，渴了，伸出舌头，接上滴滴冰凉的天水，指战员们浑身上下都是水，汗水、天水交织在一起，没有一个人退却，经过全团上下的拚命，终于在半夜完成了浇注，“雨中夜战”为后期的架梁争取了时间，为伊敏河公路大桥桥墩的浇注争取了时间。参加战斗的我心境豁然明朗，这就是“风餐露宿，沐雨栉风”的真实画面，这就是“逢山凿路，遇水架桥”的真实写照！伟大的铁道兵精神是从风雨中历练而来的。通过今天的磨练，通过铁兵精神的熏陶，我觉得自己能在今后的人生道路上，会像雄鹰一样翱翔，像虎豹一样勇猛。“雨中夜战”使我领略了许多……
秋雨霏霏，飘飘洒洒，如丝，如绢，如雾，如烟，落在脸上凉丝丝，流进嘴里甜津津，胜利的喜悦使我如醺，如梦，如痴，如醉……
喜欢听冬雨的那份深沉与冷静，孤寂与包容。冬天的雨并不单调，气氛虽严肃了些，少了雷的渲染，彩虹的装饰，但它有雪的陪伴，冰的守护。冬天的雨是魔幻的，时而雪，时而冰，冰雪之变，那是雨的一份宽容，一份大度。有人说，雪是雨的精灵，冰是雨的凝思，雨是冰雪与大地的媒介。也有人说，雪才是冬天的主角，雨只不过是一个配角。面对雪的礼赞，雨也有一份祝福，不妒忌，不怨言，而是一份平和与豁达。冬雨没有春雨的柔和，夏雨的冲动，秋雨的缠绵，它智慧而坚毅，飕飕而下，不管是滴水成冰，还是化作精灵，飞舞在空中，泰然自若，顺其自然。
1979年初冬的一天，呼伦贝尔大草原上雨夹着雪，我连刚开始了冬训，我们在“三用堂”学习内燃机知识，四排长崔新一给我们讲活塞、连杆、曲轴的功用，我们在笔记本上认真的记着，突然紧急集合的号声响起，我们放下手中的本和笔，拿起铁锹，顶着极寒的雨夹雪，跟着连长直奔路基而去，我这才知道是上火车卸道碴。二人负责一个车厢，我上了车厢，面对一整厢的石子，使劲地挥舞着手中的大锹，然而，当兵之前是母校的英语代课教师的我，拿粉笔的手，大锹在手上总是不听使唤，累得浑身上下大汗淋漓，嘴里大口喘着气。息一儿吧，零下三十多度的酷寒极冷钻心，干吧，身体累得已到极限，坚持，坚持，再坚持，停下来不仅施工任务完不成，而且还有被冻死的可能。当其他战友把自己负责的车厢上的道碴卸下来，再来支援我的时候，我才卸下来三分之一，看着战友们的熟练动作，我才知道我的方法不对，应该从厢底开始，这样大锹才能插得进，怪不得我从上向下卸，大锹插不进道碴，原来我不会用巧劲。
在战友们的帮助下，终于完成了任务。当我们冒着雨夹雪回营房的时候，汗水、雨水、雪水，使我们浑身通透。从此以后，我对冬雨有了一份感叹，对军旅生活增加了一份感悟，这冬雨冬雪给了我军旅生涯一份通透。
四季之雨，音韵迥异，尽显个性。各有各的韵律之美，各有各的一份诗意。经历了这四季之雨，我领略了伟大的铁道兵精神的精髓，领悟了军人情怀，理解了什么是“战友“。“雨中夜战”、“雪中冲锋”、“缺氧中拼命”，使我懂得了什么是我们铁道兵的家国情怀。军旅生涯的四季之雨，是我一生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精神财富！
在古人的诗行里，也有一份听雨的洒脱与静默。在时光的隧道里，我听到了蒋捷的无奈与伤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我听到了陆游的一腔热血诉衷肠，“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我更听到了苏轼的豪迈，“莫听穿林打叶声，一蓑烟雨任平生。”这不也是我心灵深处的写照吗？
听雨，醉心于雨声中营造的那份意境；观雨，浮现的是军旅生涯中战天斗地的画屏；恋雨，是思念我的战友，魂牵我的军营；雨恋，是那风雨中传来一声声冲锋号声，那是我们永存的军魂……
雨丝长长，军魂永存，寄情无尽！
责任编辑：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