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与超人：拿破仑
不追热点，
这个世界此刻与你无关。
——爱读书Bookworm
编者按：超人不是996，超人每天只需要2小时睡眠。当然，这是个据说。否则我很好奇他哪来的时间帮约瑟芬收集玫瑰花。
法国人，你们毫无疑问可以从我的行为中看出我的热情，我乐于成为自由的战士，为共和国无私奉献的公民。尽管理事会现在还面对着卑劣和派系斗争的威胁，但是自由、博爱和传统观念已经各就各位。
——拿破仑·波拿巴，“对法国人民的演讲”（1799年11月10日）
毫无疑问，法国大革命创造了拿破仑·波拿巴（Napoleon Bonaparte）（1769-1821）。这个人在1799年将他对权力的热情与统治艺术完美地结合了起来。尽管拿破仑在位十五年似乎一直在破坏1789年所建立的原则，但最终大革命的成果都在法国成为了现实。而且，这些现实对整个欧洲都产生了影响。
拿破仑出生于1769年8月15日，科西嘉岛，是一名小贵族的儿子。他在一所军事学校受训，所以法国大革命给了他施展才华的机遇。在1793年，年仅24岁的拿破仑就用他的大炮将英国人从土伦（Toulon，港口城市）逼退。在1795年，他从保皇党谋反中救下了国民议会。在1796年，他被授予了法国在意大利军队的指挥权。在他对奥地利作战的意大利战役中，拿破仑的军事才华首次展现了出来。他尝到了荣耀的滋味——他就再也离不开它了。他知道他在向伟大进军。他通知自己是一个“世界历史性的人物，”一个“伟人”，“一个历史上的英雄”。他曾吐露心声：
在意大利我意识到我是超人，而且我有野心做一切伟大的事业，所以自此我的脑海里充满了奇妙的梦想。
在1797年11月，拿破仑开始计划入侵英国。了解到英国的海军比法国强大之后，拿破仑决定先仅供英国在埃及和印度的商业（这条路线为英国作坊供给棉花）。他带着35，000人离开了法国，并拿下了开罗。拿破仑疲乏的舰队在开罗之战中被尼尔森的海军击溃。同时，拿破仑给法国发回了急迫的报告。
当这些都在进行时，法国的大本营却并不太平。政治叛乱，经济危机和与欧洲的战争使得拿破仑不得不返回法国。法国需要一个救世主，而拿破仑正好把自己看做是救世主。在1799年10月，拿破仑在没有通知他在埃及的军队的情况下，回到了法国。一场针对那羸弱的五人督政府（Directory）的阴谋已经悄悄酝酿。法国大革命已经进入到了他的第二阶段。法国人民欢迎拿破仑——特别是中产阶级，他们需要拿破仑去保护他们因1789年革命所获得的财富和地位。
新宪法规定三位执政官可以三巨头的形式行使权力。拿破仑，毫无疑问是这三执政官之一。但他的野心让他并不满足于此。在1802年，拿破仑获得了终身第一执政官的权力，并且有权选择他的继承人。在1804年12月2日，拿破仑为自己加冕为法兰西帝国皇帝。所以，在1804年，法国和欧洲的命运落在了一个人的手里。所以，这个人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拿破仑一世加冕）
像历史上大部分手握重权的人一样，拿破仑的人格相当复杂。我们或许很自然会联想到亚历山大、奥古斯都、查理曼、彼得大帝、希特勒和斯大林。他的智力天赋确实令人印象深刻。他有着宏大的梦想。他有着一个哲学家的脑子。他可以高负荷地连续工作18到20个小时，甚至中间不曾断过一点点注意力。如同法国的历史学家曾经形容过的一样，他是“一个典型的18世纪人，一个理性主义者，一个全新信仰理性、知识和有条不紊的努力的启蒙哲学家”但拿破仑的大脑可不像启蒙哲学家那么爱空想——他的人格并不是一个纯粹的思想家。他是一个行动派，且野心无边。“我只为后世活着”他说，“死亡不值一提……活着但是被打败了，毫无荣耀，那简直是每天都在死亡。”他是一个行动的艺术家，诗人，对他而言，无论是法国、欧洲还是人类，都不过是工具。他有着无与伦比的魅力，他可以使人们服从，使人们忠诚，使人们做出英雄般的行为。他同样也是高傲的——他按照自己的意志控制人们。“一个像我这样的人”他曾经说道，“从不在乎那百万人是怎么生活。”
生活在革命时代使得拿破仑可以获得权力的第一手资料，也可以获得前车之鉴。他知道路易十六发生了什么。他知道吉伦特派被执行了死刑，而罗伯茨比尔成为了恐怖政权的牺牲品。拿破仑决定不再犯同样的错误。他知道他必须在成为政治家的同时成为一名僭主。他必须巩固大革命，必须把法兰西民族的不同阶级联合起来。
他的对内政策对于理解拿破仑法兰西至关重要。这些政策很明显受到了大革命的影响。他同样也受到了启蒙思想的影响。他把自己称为“启蒙人”。有五个地方值得我们去注意：政府、宗教、法律、教育和经济。
政府
拿破仑为法国建立了一个强大的中央集权政府——一个由他自己主宰的政府，可以使得他像皇帝那样统治，如同凯撒。之前的法国君主不可以逾越政治屏障（如封建主义残余、守旧贵族、地方传统以及法律问题）。但是，当大革命已经彻底清理了这些封建残余，行政上的大一统就可以成为事实了。这就给如同拿破仑这样的人可趁之机。所以拿破仑创造了一支公务员的军队——由公仆们和官僚们组成——一支进入各个村庄、城镇和城市的军队。整个国家在体制的管理之下连为一体。结果就是拿破仑的手中集中了所有的权力，而权力给他带来了税收和士兵。
拿破仑还塑造了公众舆论——简陋的政治海报以及秘密警察、逮捕和处决帮助拿破仑实现了这一点。像所有的独裁者一样——我们可以想到墨索里尼、希特勒和斯大林——拿破仑依赖公众舆论去抑制针对自己的批评。换句话说，表达不同意见几乎是不可能的。出版商和图书销售者们对他宣誓忠诚，所有的报纸都被国家控制了。所以，通过镇压自由，颠覆共和主义以及重塑专制主义，拿破仑破坏了大革命的部分成果。他赞同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认为职业也应当向所有人开放，但是他认为政治自由会导致无政府主义，并从而影响政府效率。他认为自己身为一名启蒙后的绝对统治者，完全可以代表人民的利益。他就是现实中的柏拉图的哲人王。
宗教
关于宗教，拿破仑是一个介于自然神论和无神论之间的人。我想或许你会说天主教作为一个拯救的宗教，对拿破仑来说毫无疑义。但是，就像马基雅维利，卢梭和马克思一样，拿破仑认为宗教不过是把社会整合在一起的粘合剂，比如马克思说的“宗教是人民的鸦片”。根据拿破仑的想法，宗教促进民族团结且阻止阶级战争——它可以让人民驯顺而不是独立自强。他想尽办法使得政府和教会之间的区别模糊，但大革命却是想要分清这两者。这些建立于1790年早期的东西，比如理性的神庙（等于教会）以及对偶像崇拜，对于拿破仑来说太抽象了。他怎么可能让法国的普通百姓去理解这些呢？所以他的愿望是调和教会和政府。而这种调和会带给拿破仑更多的支持者。
精明狡猾如拿破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就是为什么他会与教皇达成协议。1801年的宗教协议规定法国会给予天主教优待——但不是国教。教职人员由国家选择和供养，但是由教会赋予圣职。所以，从宗教的角度说，拿破仑基本上确保了《人权宣言》里的其中一项权利——宗教自由。然而，教会并没有拿回大革命没收的土地，也不能征收什一税，而法国的神职人员，尽管是由罗马赋予圣职，但是还是处于国家的管理之下。拿破仑达到了他的第二个目的——犹太人、新教徒和天主教徒可以自由地传教。但是教会处于国家控制之下。尽管看上去人民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拿破仑也是。
法律
我们曾经说到过大革命的其中之一的原因是18世纪的法国充满了各种法规，而法规与法规之间还会冲突。这些法规破坏了民族团结和行政效率。尽管国民议会试图改变这一现状，但他们还有别的打算。拿破仑推动了这一工程的完结。所以，他发布了包含着1789年伟大原则的拿破仑法典：法律面前的平等、职业机会向所有人开放、宗教自由、保护私有财产、废除农奴制以及政教分离的政府。这部法典，当然有其不够自由的地方。工人们不可以进行集体谈判，工会被宣布为不合法，而且还有职业准入制度。法律宣布妇女比男人劣等，而儿童没有任何权利。关于妇女，拿破仑如此评论道：
丈夫对其妻子有绝对的权力和权利：夫人，你不可外出，你不可以去剧场，你不可以去哪里以及见谁；那些你由你所生的孩子，他们属于我。
教育
拿破仑像一些启蒙思想家以及绝大多数的激进革命者那样，偏爱国家提供的公共教育。科目应当是世俗的，而学校应该由国家而不是教会管理。对拿破仑来说，教育有双重目的。国家支持教育，因为教育可以给他提供充足的公务员，以贯彻他的法律，训导他的职员，充实它的军队。年轻人应当学会服从权威。拿破仑建立了法国大学——一所国家管理下的教育航母。直到今日，变化很少——教育被国家设置的课程和学术标准所严格管理着。女人不可接受教育。“婚姻是她们唯一的命运。”拿破仑曾经如此写道。女人不需要接受教育，她们只需要宗教。
经济
拿破仑的经济政策是用来强大法国并增加它的人口的。为刺激经济，服务中产阶级的利益，拿破仑通过关税和贷款帮助工业发展。他建立或修缮道路，桥梁，运河。他建立了法兰西银行。他让职业向所有男性人才开放，并且以低价提供面包。他促进手工业人的就业，而且没有恢复封建权利。
拿破仑是一个民主主义者——但他不是共和主义者。他是一个喜欢思考的人，一个开明君主——就是伏尔泰会喜欢的那种人。他保存了大革命的果实的同时也镇压了政治自由。他喜欢高效率和力量，痛恨封建主义、宗教偏执和社会不平等。开明专制意味着政治稳定。他也很了解罗马历史——在500年的共和主义之后，罗马成为了一个在奥古斯都·凯撒统治下的帝国。
当他对自己的敌人极尽能事地羞辱和污蔑的同时，拿破仑也很懂得保持自己军队士气的必要性。所以，他与自己的士兵同生共死。他不是在山上等待——相反，他在前线。一只建立在荣誉、虚荣和个人忠诚基础上的军队是无坚不摧的。亚历山大、奥古斯都·凯撒和查理曼大帝都懂得这个道理。在1810年，拿破仑已经统治了几乎整个欧洲。比利时、大部分的德国、荷兰、意大利、威斯特法利亚（Westphalia）和西班牙都已经并入法兰西的版图。拿破仑的“大帝国”理想还包括奥地利、普鲁士、俄国、瑞典和丹麦。
当拿破仑和他的军队忙于巩固自己对欧洲的军事统治的时候，拿破仑还着手将其在法国的改革也推广到这些土地。他的公务员们颁布拿破仑法典，组织公务员队伍，将职业开放给有能之士，平均税负。农奴制被废除，采邑税被废除，贵族法庭也被废除了。宗教信仰自由了，行会制度被废除了，统一的度量衡制度建立了，道路和渠道修建了，世俗的教育体系也被推广了。
但拿破仑在困扰什么呢？他的愿望是高效的行政体系以及来自被征服人民的支持（就像古罗马一样，拿破仑给了人民无法拒绝的条件）。事实上，被征服地区的大部分人民认为拿破仑是他们的“伟大的解放者”。但是故事还有另一半。这些被拿破仑征服的地区成为了被法国剥削的卫星国，而不是大帝国的一部分。所以，拿破仑的手上就有了一堆难题——如何控制如此广阔的土地？然而，真正的威胁不是来自于欧洲大陆，而是来自法国永远的敌人英格兰。在1803年和1805年之间，拿破仑试图侵略英格兰，但都无果而终。于是，他进行了大陆经济封锁政策（Continental System），要求所有法国控制的地区不得与英国进行贸易往来。然而，英格兰凭借与新大陆的走私、海盗和贸易，挫败了拿破仑的封锁。同时，拿破仑与西班牙产生了不合；德国已经开始了自己的自由战争；而拿破仑1812年对俄国的战斗则是他一生结局的开始。
拿破仑式的战争在1814年3月彻底划上了句号。拿破仑从帝王的位子上被撵了下来，流放到了厄尔巴岛，而一个波旁王朝的君主返回了法国的宝座。拿破仑在1815年做了自己最后的努力——他的最后一百天，然后他被流放到了圣海伦岛，一个非洲西海岸外100英里的小岛屿。拿破仑于1821年去世。
拿破仑是一个真实的人，也是一个传奇。这是拿破仑自己创造了自己的传奇。在1815年到1821年间，他在圣海伦岛上写自己的回忆录。他告诉我们他的目的是捍卫大革命并保护大革命的果实。他是为平等奋斗的战士，人民主权的捍卫者，特权阶级的摧毁者，一个爱好和平的人。根据拿破仑的说法，他的目标是建立一个欧洲合众国。他想要把欧洲从暴政、压迫和专制中解救出来。但我们知道，这些他说的他从没实行过。当然了，他确实对巩固大革命成果有所助益。但这种观点忽略了拿破仑的问题——他对自由的镇压，对共和主义的破坏，以及对被征服人民的压制。
历史学家们普遍认为拿破仑具有两个特点。第一，他是一个超凡的人，一个自我实现的人。他的动力、意志、军事天赋和人格魅力使得他成为了一个伟人，一个世界历史性人物，一个创造历史的人。马基雅维利会认为拿破仑是他的完美君主。第二，通过广泛传播大革命的理念和制度，拿破仑使得欧洲的封建复辟成为不可能。拿破仑之后，历史不可回头：封建主义已死，社会已经被世俗化，现代的民族国家取代了王朝国家，而中产阶级成为了新贵族。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