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散文｜小桥流水人家
文/静茹水
从记事开始，妈妈每年暑假寒假就把她和弟弟送到姥姥家。阿毛一度认为小孩子最热的时候，最冷的时候都是在姥姥家过的。后来大一点，上小学了，阿毛每到放假最期待的事就是小舅骑一辆自行车来把她和弟弟都带到姥姥家，然后和在姥姥家长大的妹妹-小毛一起度过整个假期。
阿毛还依稀记得姥姥家最早的房子是土坯房，后面三间是堂屋，有点黑，姥姥经常一个人对着正堂贴的画像，闭上眼睛喃喃自语，而小毛经常突然躺在地上，胡乱打滚，不停喊：我要死了，我要死了。阿毛很害怕，很少去堂屋。前面三间是厨房，这里依然很昏暗，只是多了很多烟火气，平时大家吃饭的时候都在这里。。前后屋的左边是三间小土坯房，时大姨小舅他们住的地方，阿毛最喜欢小舅的房间，里面有好多好多的书，阿毛从小就是书迷，刚认识字就开始抱书本一坐就是一天，不吵不闹，所以阿毛对这个房间记得最清楚，所以也最崇拜小舅。右边是土坯墙，厚厚的黄土，金黄的色泽细腻均匀，阿毛喜欢冬天和小毛靠着墙晒太阳，阳光透过墙上几颗稀疏枯萎的冬草撒在身上，暖洋洋的。阿毛和小毛曾经用手把墙上的土碾成细细的粉末，再用纸包上，拿去骗姥姥说是药，那种土黄色的粉末，姥姥都分不清，真的把它当药。收了起来。左右的邻居房子都是这样的造型，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喜欢端着碗到外面聚在一起吃。阿毛有次看到左边的邻居端着小鱼面糊吃得津津有味，不禁流下口水。姥姥说：你们要想吃，就必须逮小鱼回来，我才能给你们做。
姥姥家前面就是一条小河，阿毛小毛兴冲冲来到河边，却不知如何下手。这时小舅出马了，他拿来一个瓷盆，上面用塑料布蒙上，塑料布捣烂几个小洞，里面撒入麦麸，然后用绳子把塑料布固定在盆沿上，，再留下长长的一截握在手里，然后把盆扔进河里，过一会再提上来，里面真的有小鱼在游动。阿毛和小毛举一反三，找来很多罐头瓶，也制作出类似的捕鱼器，每次拉出瓶子，里面总有几条贪吃的小鱼。姥姥果然做出小鱼面糊，直到现在阿毛都认为小鱼面糊是天下最好吃的东西。
后来阿毛上小学的时候，姥姥家拆了土房子，盖了红色的大瓦房，小舅还在院子里搭了葡萄架，四四方方的葡萄架，生长得很茂密，每年夏天都会结成串的葡萄，给阿毛他们带来很多乐趣，基本上每天早上阿毛小毛都在葡萄架下仰头寻找发亮呈现出透明的葡萄，这也是小舅教的，那样的葡萄酸甜酸甜的。
姥姥家葡萄不到真正成熟的时候已经被阿毛他们吃完了。姥姥家盖好新房猴，邻居们也都迁走了，只剩下空旷的一片，不过夏天这里就成了阿毛他们的乐园。空旷的地上长满茂密的蒿子，每天早上阿毛小毛都喜欢跑到这里大小便，阿毛最喜欢看乳白色细细密密的蜘蛛网上点缀的晶莹剔透的露珠。蒿子林后面是苍翠的竹林，夏天这里很是凉快，小舅在竹子上刻了很多的字，小毛也刻过，阿毛只是看，因为她的字太丑，一直到现在，阿毛的字都不如小毛的大气。竹林的左边是树林，好多高大的树，树下是厚厚的落叶，落脚软绵绵的。阿毛最喜欢在清晨的夏天来树林里找刚蜕壳的知了猴，知了猴刚蜕壳浑身是翠绿的颜色，很轻易就能捉住，如果再早点还能找到刚蜕一半壳的。中午的时候，阿毛他们就会用知了套来套放声歌唱的秋凉，也是知了猴一种，只是个头比较小，然后带回家喂小鸭。姥姥说小鸭吃了秋凉长得快，很快就能下蛋了，到时煮鸭蛋给你们吃。夏天的晚上，阿毛小毛早早地就把床全抬出来，大家都在外面睡，那时的夜晚没有蚊子，也没有电视，大家都聚在一起听姥姥讲神神怪怪的故事。然后在小舅的忽悠下认真地数漫天的繁星，数着数着就睡着了。早上醒来最晚的人往往是被一股刺鼻的味道熏醒的，那是小舅把牙膏涂到鼻子里。阿毛就经常中招，她最喜欢谁懒觉。小舅在不捉弄人的早上，最喜欢逗弄两只公鸡，用粮食把别人家的公鸡引回来，然后让它们斗起来。看着鸡毛乱飞的公鸡，阿毛一直不明白小舅是怎么做到的。
姥姥是个圆圆胖胖的，满脸慈祥地老人，家里小孩最多的时候有七个，吃饭的时候桌子都坐不下。不过姥姥从来都不嫌烦，永远是笑眯眯的。姥姥每天都去田里拔草，然后傍晚回来背回一篮子满满的草，阿毛他们常常在北边的小桥上等姥姥，不是想姥姥了，而是想姥姥带回来的酸甜的香转转和马泡泡。姥姥晚上最喜欢下面条吃，阿毛这群小孩平时只知道疯玩，还好不挑食。小孩子们都跟小舅学，盛好面条，然后从猪油坛里挖出一块像奶油一样的猪油放到面条里搅拌。味道的确是棒极了，都不用吃菜，都可以呼噜呼噜吃完一碗面条。
姥姥这个村子都习惯种瓜，西瓜还有各种小瓜，青色的甜瓜，白色的面瓜，黄色的香瓜。小孩们整个夏天离不开瓜，阿毛的弟弟毛头曾经豪气冲天对妈妈说：我要把姥姥家的瓜秧都吃死了才回家。后来大家都开始种植籽瓜，瓜很小，不甜，但是瓜子很大，大家都是把瓜子抠出来，晾干卖掉。
籽瓜盛行的时候，阿毛他们的注意力又开始转移了。比如枣子，姥姥家屋后就有一棵高大的枣树，这颗树上的枣子大且甜，阿毛就带着小毛毛头开始打枣的历程，当然这事只能偷偷摸摸，阿毛还专门让毛头在路口放哨，不能让人看见，枣树的主人很坏的，都来训过几次了。阿毛他们当然不承认。比如梨子，穿过树林就是一片梨树，这片梨树有木梨灵梨之分。木梨干巴巴苦涩。灵梨脆且甜。阿毛每次抱着大竹竿总是很犹豫，不知打那棵树上的梨。一有风吹草地，阿毛他们就飞快后撤。比如桃子，离姥姥家不远有片桃园，只要爬上树就能摘到，味道很甜。后来桃园主人对小舅说：这桃子都被偷好多。小舅一本正经地说：都是后庄的调皮的小男孩偷的。阿毛她们一起点头。
一直到现在，阿毛始终认为小时候在姥姥家的生活才是至今最快乐最幸福的生活。现在姥姥家也搬了新地方，小舅也老了，姥姥也离开人世，所有的美好只能在回忆中闪烁了，不过毕竟曾经美好过。
（图片源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