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教室煤油香

凡是上班时间,早晨特别紧张,我和爱人喜欢在单位餐厅就餐。

六点半多,我们骑着自行车路过村里,忽然一股久违的、熟悉的气味沁入鼻孔。使劲儿一吸一闻,对,是它!我儿时喜欢的味道——煤油味儿,原来是村民在使用煤油生炉子。

这种儿时喜欢的煤油味跨越时空、超越思绪,把我带回了家乡,带回了我在村小学读书时的童年时光。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们这帮农村孩子,没怎么经过育红班(类似于如今的幼儿园)的学前教育,就懵懵懂懂地上了一年级。

当时,我们村小,小学五个年级只有一年级单独一个班,其他都是复式班,二、五年级一个班,三、四年级一个班。学校规定从二年级起就上夜校,也就是上早、晚自习。那时,没有蜡烛,当然更谈不上电灯、荧光灯了,我们享用的只有煤油灯。好在我特别喜欢闻那股煤油味儿,有的同学不喜欢这种味儿,也不得已而为之。

煤油灯都是我们自己制作的。用一个小瓶子,这个瓶子有的用墨水瓶,有的用小罐头瓶,还有的用盛食品的瓶子等,五花八门、多种多样。里边倒上煤油,用烧热了的铁丝在盖子上穿个孔,剪一根扎数长的、母亲纳鞋底儿的麻线,盖孔上边留二三厘米长,其他部分从盖孔里穿过,浸到煤油里,等麻线浸透了煤油,然后用火柴点着盖孔上的部分,便很自然、很神奇地发出了亮光,火苗有黄豆粒般大小。一个复式班有二三十个人,就有二三十盏煤油灯,晚上从窗外看,或明或暗、若隐若现、明暗相间,教室里犹如仙境一般。

这种光虽然有些微弱,照明度不高,可对于我们看书、写字来说,已经满足了。即使这样,有的同学也不舍得把灯光挑大,直挑至最小档。火苗可以自己调控,用针或者铁丝把灯芯,也就是麻线往上挑的多一点,火苗就大,灯就更亮,反之火苗就小些,灯光暗淡,但可以节省煤油。更有甚者,不是一人一盏灯,而是同桌俩协商好,轮流使用一个灯,一三五、二四六分开。

煤油灯也有安全隐患。同桌俩那么多书本,还有煤油灯,满满当当的一桌子。翻书或者掀本子时,一不小心就会碰倒煤油灯,浪费一瓶子煤油不说,还弄得书本上、桌子上都是煤油味,久久消除不掉。课本或者作业本的角儿被烧也是常有的事。最难忘的还是那次晚自习,老师在讲台上伴着煤油灯备课,让我们自己默写生字词。教室里鸦雀无声,同学们都在屏气凝神、专心致志地默写。忽然,有个同学叫了起来,说闻到一股烧焦东西的味道。同学们四处查找。我同桌扭头一看,发现我的刘海已经被烧焦了大半截,老师和同学们都吓坏了,慌忙跑过来。机灵的同桌赶忙用手搓我的头发,把有火星的头发都搓掉,才没有大碍。不过,说也奇怪,那时的我们天天伴着煤油灯光学习,却都没有近视眼的。煤油灯简直就是我们当时的“阿拉丁神灯”。

工作后,每当给同学们上课,总会情不自禁地回想起我们那时候的复式班。老师先给低年级同学讲课,讲完了布置好作业先做着,然后再给高年级讲。我有时提前把作业做完了,没事就听老师给高年级同学讲课,虽然似懂非懂,却也不亦乐乎。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三年级时,老师让四年级同学背诵巴金的《海上日出》里的一段:

果然,过了一会儿,那里出现了太阳的小半边脸,红是红得很,却没有亮光。太阳像负着什么重担似的,慢慢地,一纵一纵地,使劲儿向上升。到了最后,它终于冲破了云霞,完全跳出了海面,颜色真红得可爱……

后来,太阳慢慢透出重围,出现在天空,把一片片云染成了紫色或者红色。这时候,不仅是太阳、云和海水,连我自己也成了光亮的了。这不是伟大的奇观么?

老师一说完,四年级的同学们就摇头晃脑地背了起来。下节课时,老师提问背诵,叫了几个同学,都没怎么背熟。忽然,挨着我的四年级同学指着我说,她背过了。老师就让我背。我虽然有些紧张,但还是完整地背了下来,老师还当众表扬了我,让我自信大增。

有梦不觉苦,虽然那时我们条件都很差,可我们心中有个小小的梦想。我们懂得父母的不易,深知学习的重要,一心想跳出“农门”,将来有个“铁饭碗”,也为父母在父老乡亲面前挣足面子,让他们扬眉吐气。

作者所教班级的教室

如今,煤油灯虽称不上什么古董,也早已淡出了人们的生活和学习,款式多样、异彩纷呈的照明灯不胜枚举,但唯有煤油灯的光一直闪耀在我的心里,照亮了我默默前行的路,激励着我向善、向美、向真。而从偏远农村的复式班里,煤油灯下走出来的我们,风风雨雨、勤勤恳恳,几十年如一日地服务在各行各业,也像煤油灯一样,尽己所能、倾其所力,发挥着自己的光和热。

我那美好难忘的童年,不同寻常的复式班,久违温馨的煤油香啊!

作者:赵素兰,山东省邹平县码头镇东站村人,初中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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