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水悠悠》连载】孟宪洲丨造 假

  

作者/孟宪洲

半生没有弄虚作假,但高中时期,我曾伙同堂兄做过假,至今瞒天过海42年,今天我将它公诸于世。

初中时代是走读生,到了高中,学校要求要寄宿,但由于家庭贫寒,我们和保安一二三大队、陈岗、古城、花阳等大队,距学校近的几个大队的同学当了走读生,俗称“吃跑饭”的学生。但由于自己是班干部,学校团支部书记,那就更应该严格要求自己,所以,最后当了“半走读生”,即中午时间长,跑回家里吃,晚上和早上就在学校吃。当然晚上就住在学校里,这样能够基本上保证了学习时间,又节省了一些伙食费用。

当时,1976、1977、1978年,我家的粮食和经济仍然过不了关,因为人口少,工分又少,加上当时集体的分配制度是“人六劳四”(即人头占60%,工分占40%),工分日值一毛六分钱,所以我家三口人的粮食总是不够吃,常常不接济,闹春荒。经济更是靠鸡子下蛋、养一头猪维持,每次周日下午回学校时,伯母用布袋子从不到半盆面的瓦盆里用瓢挖上三五斤,每周要带走五六斤玉米面,五六斤红薯面,还要带上三到五斤小麦面,小麦面是专供喝面条的,可不是让我吃白面馍的,吃白面馍的同学可都是有背景的,要么所在大队粮食产量、生活标准高,要么家长在大队、生产队当干部,否则,能吃上红薯面“电光馍”和玉米糁“砂轮馍”就不错了,每次当我带走十几斤三种面粉时,家里面盆里所剩无几,心里酸酸的,担心伯父伯母能不能度过去时光,我不知道当时是如何度过这7天的。

面有了,还得凑齐每周5毛钱左右的生活费,向学校交粮交面粉是要交伙食费的,也就是加工费。别看5毛钱,每次伯母都不是那么顺利地凑齐的,要么去卖几个鸡蛋,要么七拼八凑。记得有一次母亲转了大半个庄,才借来5毛钱交给我。

我肩驮着用绳子系着的三滴溜面,心里那种痛,再也无法忍受,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扑嗒扑嗒流了下来。至今每每提及此事呀,鼻子酸酸的,眼泪就会不争气地掉下来,这种痛无法用语言描述。那时候我发誓:一定要好好学习,不好好学习就对不起父母!就对不起这点面粉和5毛钱!这种潜在的能量成了我不竭的学习动力。

每次去打饭也是精打细算的,要计划着带到学校的面必须保证吃到周六,根本不敢撕开嘴,放开肚子吃,尽管拉嘴的“砂轮馍”不好吃,后来干脆堵气吃“电光馍”(红薯面虽然没有营养,但吃起来很甜,比玉米糁馍好吃多了),但是,不管是什么馍,都要节省着吃,晚上面条虽然寡淡无味,但那可是小麦面做的,柔软可口,要放开了肚子,卯足了劲四碗下肚那也不是太难的事!但是,谁敢呢?想断炊的不是!所以,每次只能打上两碗解解馋罢了。这种填不饱肚子煎熬的生活实在让人憋闷。一次过星期天,堂兄提议,我们可不可以刻个章,印点儿饭票不是解决吃的问题了吗?

光想想这个做假的事心里就忐忑不安,后来堂兄鼓励我试试,当时我和我亲二哥、堂兄中排行老四、堂兄排行老五,我排行老六,我们三个都是同级不同班,同年升入高中的。所以每天上学、放学都是同行,年龄也是由下到上各比各大一岁。在堂兄的鼓励下,我亲自执刀,因为我的字写得好,就用一块萝卜模仿学校食堂饭票上的菱形章,萝卜水份大,开了字迹效果并不好,后来我改用红薯,红薯还行,由于章上的字不多且字又大,章模也大,所以技术含量也不是那么高。

不到两个时辰,一枚印章刻成了,堂兄又从新华书店买来与学校同板的饭票,试着先盖几张,每人发上几张先用用怎么样。每次用假饭票时,也是要选择机会的,要么选择打饭时人最拥挤时,趁师傅不在意收取饭票时用,一连用了几天,美美地吃了几顿饱饭,但心里还是胆怯,万一被发现了学校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自己,想想后怕,先停用几天,观察观察动静,接着又用了几次,后来真被学校发现了,但是却不是我们制假的饭票,原来另有他人也做了如此手脚。

谁知道还有高手哩!我们还以为就我哥仨聪明呢!食堂发现后,报告给了学校,学校发出要严查的通报,这下可把我们仨给吓坏了,赶紧把没用完的假饭票销毁,唯恐留下蛛丝马迹,从此“金盆洗手”,再也不干这种龌龊之事,发誓饿死也不做“贼”了。

这件做假的事不知另两位哥哥向外人透露过没有,反正在此之前,我没敢向任何人透露过半点消息,总认为这是段不光彩的历史,唯恐它沾污了自己的清白。

可是,不制假,饿还是要挨的,每每放学回到家里,肚里像狼掏了一样,实在难忍。

隔壁我五兄的母亲,因在父辈中排行老二,所以我叫娘,我娘家八口人,生活和我家比相对而言条件算好一点儿的,每天不断馍。每当中午回到家里伯母尚未做好饭,我又饥饿难忍时,娘就会叫我去吃馍,我就跑到了她的厨房,拿上半块或一个蒸馍张口就啃,心想,脸面算不了什么,先治住饥再说,如果没有馍充饥,只好从家里薯干砧子里拿一两片薯干解饥。

堂姐见我去她家吃馍,夺了她们的粮,心里表示不满意,常常一副很不愿意的表情,之后,任凭饿着,再也不去吃娘家的馍了。有不少次,在放学回来的路上,捡南阳一带去平顶山拉煤的路边升火烧饭时削下的红薯皮,红薯皮削厚了,捡起来填到嘴里嚼着格外甜,虽然充不了饥,但却下意识地止住了辘辘饥肠。

记得上小学时,快到中午饿的时候,跑到大队代销点,去偷吃人家的青海盐,也就是拇指头大的盐圪塔,填在嘴里咀嚼,虽然咸得蛰嘴,但感觉好像能充饥。这种充饥的做法我感觉任何人不会有,这种嗜好也是要有一股子耐咸的毅力的,否则,这件事您根本做不了。

每每想起这些,又过着如今幸福甜蜜的生活,我就觉得自己已经是在天堂上了,打心眼儿里感到满足,每次见家人把剩下的饭菜无端倒掉,我就会很生气,我就会吓唬他们:人一生的口粮是有限的,你倒的多了,老了没饭吃,肯定会饿死的!没有受过那般苦,谁也体会不到“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深刻内涵。

作者介绍

孟宪洲,亚圣孟子第七十二代嫡孙。笔名:丑牛,号:黄城山居士,农历辛丑年六月二十二出生,毕业于郑州大学中文系,本科学历。高级书法师,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国法学会会员,河南省黄庭坚书法艺术研习院院长,河南省诗词学会会员,平顶山市诗词学会副主席。叶县政协委员。

从事书法创作40余年,参加过全国、国际书画大赛百余次,在泰国、日本、加拿大、台湾等国家和地区书画大赛中多次获奖。2016年12月在湖南长沙举办了首届个人书法展,成为第二位在湘办展成功的中原书法家。之后参加了北京、徐州、绍兴等地举办的国内、国际书画展,均获殊荣,受到业内人士的广泛关注。《人民日报》、香港华人台等20多家媒体相继报道。被国家权威部门授予“当代最具影响力书法家”、“中国百杰书法家”、“世界儒学书法大师”等资格称号。有大量作品被国内外收藏家、商家、友人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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