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梅风||孔垅老屋探访记
黄梅风||老屋探访记
一个周末的下午,我独自一人来到了小时在孔垅镇曾经住过的老屋。
我们家在孔垅先后住过二间屋子,相距不远。这栋朱家老屋是我出生的房子,一直生活到我13岁。那枯瘦光阴里,老屋的一砖一瓦,都镌刻在我的记忆中,所以深深怀念着。学习摄影,虽然我拍过宏村、婺源和啇子塆古村的老房子,却久久没有面对孔垅老屋按下快门,总是担心表达不出这份情感。幸运的是这栋房子还保留着,拍摄的机会还在留着给我。
当年,这栋有着徽派建筑流风余韵的长形列架青砖瓦屋住着三户人家:房屋的户主朱家,我有记忆时就知道他们家下放到乡下了,只留一间房子放些杂物,偶尔回来看看;一户在汽车站开车的刘姓人家,占去进大门的一间房和天井后的一间;我们家住在中段。我们两家是政府安排在这儿租住的。
现在我家和刘家早就不在这住了,听说朱家人返城回来后就一直住在这自家房子里。可是朱家人这会儿不在家,门锁着。邻居告诉我,朱家媳妇下班就会回来的。我记得,朱家有一个大我几岁的姐姐,后在县城工作,还见过几次面;有一个儿子叫小雄,与我一般大,那时在乡下多,见面很少。
我在等他们回来的时候便架起相机屋子外面拍摄,不少路过的上了年纪的人说,这房子当时也是很好的。是的,朱家不是很显赫,可也是有家传毛线厂的,据说下放也是因此原因。我住的时候,也看到过堂前燕子飞来飞去的情景,只是那时还不知“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这样的诗句,今日浮想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我转到西边的山墙,这边伸出左侧邻居屋前约有二米。这山墙下面应该有一个小砖大的洞,现在却看不见了。可当时小小的我刚好够着可以从这墙洞里望着远边的街。
老屋坐落在小镇的东街,算得上是繁华地带,悠长的青石板老街上人来人往,集体的商业店铺宽大明亮,吴福茂食品铺总有郁香飘过来,让幼小的我心生不尽的向往。老屋对面就是镇上历史最悠久的小学,在家就能听得到琅琅书声,伴着街边鸟儿清脆的啼叫,令人满心喜悦。凌晨,躺在床上,会偶尔听到牛车“吱—嗒一吱—嗒—”地走过,打破周遭的宁静而欢悦。文革时,隔三差五的游行队伍的脚步“蹭,蹭,蹭……”的响着从门前走过,我从书上看过太平天国陈玉成部曾驻扎过小镇,我想像着是不是也就这般样子。
独自默默徘徊于此,如梦如幻的感觉便涌上我的心头。分不清是现实回到梦境,还是梦境回到现实。
时间不长,朱家媳妇回来了,开门后我说明来意,她热情地请我进屋。
光透过临街的木板,照得屋里散放的杂物和厚厚的灰尘,一下就深深地刺痛我的心脏,充满着莫名的伤感,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
当年,这第一间房子住着刘家爷爷。我印象中他是一个留有长长的白胡子的老人,眼晴很大,喜欢拿着烟杆子抽黄烟,有时也坐在过道里的椅子上,看着那泛了黄的竖排的书。
不大的屋子留给我们家没有多大的地方,各家用木质薄板做的“鼓壁墙”围着算是把卧室分开。我们家摆着一张床,紧挨着是一个五屉栕和二只大木箱子,房间里的横梁上搁着些木板,架个木梯子上去是可以放一点杂物。
有一天早上,我还在床上,我爸回来,递给我一本书,说是小学一年级语文课本,可以教我识字了。我一下蹦了起来,欢喜的不得了。凭这样认得的几个字,我没有读预备班,在一年级下学期时插入向桥乡小学,一年不到又托对门的朱老师面子转到镇上的小学了。
我不知道爸爸为什么会买教材给我,也许是我已经到了读书上学的年龄,因为家里经济困难抑或是妈妈下放在农村的不稳定却没有去学校,常常从那个墙角的小洞里去看隔壁梅家同龄人坐在他家门前做作业的羡慕眼光?上学时,我就大方地从他家门前走过,拐到筷子街跑进学校里的教室。小雄媳妇说,前几年那边墙被车子撞垮了,重新修过的。难怪在家门口外边上放有几块石头是为防撞啊。只是,我的小窗,再也没有了。
房外面过道是公共的,墙角余下的一点地方就是做饭的场所。屋顶上有采光的明瓦,下面摆着一张小桌子,我们在上面吃饭,也做过作业,桌子底下也是家里养的一头猪的窝。可奶奶总是打扫得干干净净。现在这屋子两侧的列架已经脱落不少,柱子或木板残缺不全,几根木料还贴在墙边,显得杂乱。黯淡光线下,几件家俱落寞地在一边,默默无语。我却象是见到老朋友一般,不停在拍,恨不得全都装进相机里。
整个房子宽约三米多,长不到20米,分为前后二重,走中间是一个天井。后面就是刘家和朱家住的地方了。我那时去得不多,但有两次奶奶病在床上,没人做饭,奶奶教我取一小碗米,在水中洗好后放在汤灌(铸铁的 )里煮,滤米汤时我喊来后屋的刘奶奶帮的忙。第二次我就想自己模仿着滤,可是四五岁的我拎不起沉沉的汤灌,就拿小板凳在天井里竖着,把汤灌架在上面,滤出来的米汤流进放在地上的盆子里。
天井后的房子已经年久失修,处处衰朽。 屋子的后门也是紧锁着。后门外我记得是一个小院子,读鲁迅文章时,我会不自主地依此想象着百草园,想着在墙角也挖出何首乌来。及至后来长大了,真见识过三味书屋和百草园,才知道差别太大了。
朱家媳妇告诉我,朱家父母回城后就住在这老屋,二老已经去逝二十余年了,她和丈夫小雄在外打工,本来积了些钱是准备重修老屋的,但谁料小雄前两年投资失败,没有了资金,也没心情回家,儿子工作在外,只有她在镇上做点事,一个人住在老屋。看着这样的困顿,令人唏嘘不巳。
我们搬离这处老屋已经四十多年了,小雄媳妇说朱家住了六代人的房子这样残破,眼泪都快要下来了,我心有戚戚,安慰几句只好退出来了。
房子是破了,旧了,可在我心里是那样的温馨,留恋……真要是修整了,老屋也就再也见不到了,只会蜷缩在我心底的回忆中,蹒跚在子夜神伤的残梦里。
老屋毕竟终将老去。再多的相片也不能还原它的存在,真正的老屋,只会永远地储存在我的内心。或许,一间老屋、一个朋友、一位亲人,都只能陪我们走过人生的一段旅程,都只能为我们遮挡人生的一阵风雨。但他们值得珍重的种种,并没有都逝者如斯,就像是在我们的心田播下希望的种子,当我们孤独地踯躅于茫茫人海,还有勇气抹去人生的仆仆风尘。
我真心祝愿小雄一家人,孔垅老街上的人,也包括我们自己,日子都一天比一天好起来。
作者:黄梅风 湖北黄梅人 医务工作者 喜爱摄影和写作
执行主 编:魏鲜红
主 编:曹锦军
3月1日起,曹锦军围炉继2016年出版《穿越时空赏黄梅》一书后,再推力作《大美黄梅》(暂定名)一书,将对2015.7——2017.6期间的围炉优秀作品进行编辑成册。主要内容是湖北黄梅的厚重文化、风土人情以及美丽风光。体裁有散文、游记、摄影、美术、书法、诗词、楹联等。版面为彩印,价格在55元一本左右,印数2000本。作者有国家级作协会员、省市县作协会员、文学博士、文学爱好者以及摄影家、美术家、书法家、诗词楹联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