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有爱在深秋

几场秋雨后,天空愈发通透明净,万物尽显凄清慌张之貌。

最是秋风管闲事,红他枫叶白人头。

猎猎西风吹来,红了曼妙的远山,黄了清瘦的树林,白了河边苍苍的芦荻,更惹乱了离人心底那一抹凄惶的淡蓝色的愁绪。

深秋,眯着双眼,似酒醉般,踏着凌波微步,从北方以北,造访小城。

天地打了一个激灵,从浑浑噩噩的夏梦中醒来,伸个懒腰,抖落掉黏人的暑气,棱角分明起来,清朗起来。

顷刻间,漫天秋意,一地金黄。

走出去,走进深秋里。

凌河边,湛蓝色的苍穹、淡红色的山川、灰白色的高楼,几经秋雨浣洗,似半老徐娘略施粉黛,风韵立体,情致淡雅。它们临水而照,倩丽的倒影把一池秋水濡染成一幅空漠淡远的水墨画。

“寂寥天地暮,心与广川闲。”

数点寒鸭在芦苇丛里觅食嬉戏,它们一会儿三三两两拍打水面低空盘旋,一会儿一头扎进水里。斯须,喙中叼衔一条银色小鱼儿,转摇灵巧的长颈,警惕地四下张望一下,轻点几下毛茸茸的小脑瓜,将小鱼儿吞下,又如田鼠钻洞般扎进水里,弄皱了一池秋水,写意了深秋。

碎银般的湖面,漂着几片浪迹天涯的叶子,时而跃出水面的鱼儿,如欢快的舞者,灵动了深秋。

树林里,秋叶簌簌而落,在风中轻舞飞扬。全然没有离去的萧瑟,更像庆祝新生的欢欣,唯美了深秋。

随手捡拾几片落叶,有绿的、黄的、橙的、红的、黑的。童趣起,把它们由浅及深摆成一个色彩斑斓的闭合圆形,呈现了一片叶子轮回的一生,不由得陶陶然。倏忽一阵风,叶子们被吹进萋萋的草丛里,不禁戚戚焉。

短暂的欢愉,漫长的寂寞,人生何尝又不是如此呢?觉悟了深秋。

傍晚,天幕束起口袋,尽收阳光,黑夜蓦地袭来。正南天空中,一钩下弦月清新如洗。橙黄色的银杏树在路灯映衬下,黄得愈加浓烈,温暖了这深邃寂寥的冷夜。

与友小酌,酒酣席散后,独自徒步走在回家的路上,夜色更浓。汽车、电动车、自行车、行人,各自孤独,各自心事重重,甚至没有眼神或意念上的交流。

喜欢这种孤寂凄清的美,特别是在深秋的夜色里,最能触动生命的感怀,卸下世俗的羁绊,抒发淤积的块垒,生发出“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之旷达情感。

行至红灯处,一个温馨的场面感染了我。见一少年坐其母亲电动车后座上,手持一本书,借灯光发奋苦读,不由想起晋代车胤、孙康囊萤映雪的典故,怜惜敬佩感动之情涌上心头。

这个秋天,最美最温暖的一幕。

深秋已深,寒冬未至。

储存浓情,积蓄爱意,让滚烫的心,温暖自己,辐射他人。

有爱在深秋。

(作者:郑宪宏 《人民周刊》2020年第2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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