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鹏：【好朋友冼志】

好朋友冼志

◎李鹏

【作者简介】：李鹏，一个文艺青年，爱好文学。

冼志忽然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这项工作。虽然在深夜，工作时间长，但不用做什么繁重的活，就只是坐着，偶尔打打电话，就像移动公司里的客服，甚至比她们还要好。因为他不是去服务对方或者接收客户信息，而是要把信息传达给另外的人。

从客观上讲，他不自由，尽管他能在这段时间里伸腰，打哈欠，看书，写日记，又或者可以无聊地盯着面前电脑上的监控屏幕，去观看里面被监控人的各种神态——有时也会是他自己。但这不是自我监控，因为不止一个人在看他，很多个未知地方的人都在看他，也许不光看他，还有很多和他类似的人。那些神秘的观察者旨在发现他们的错误，然后惩罚他们。

冼志对这些不在意，他甚至在监控下刻意做一些马上要犯错的举动来挑逗那些神秘人，因为这样才有乐趣。比如他刻意把胸牌藏匿在衣服里面，让他们误以为没有携带，然后等电话想起的时候，他又故意把衣服撒开，把胸牌露出来。电话戛然而止，他便诡异一笑。

又或者他看一眼监控的方向，不屑地晃着脑袋，翘起二郎腿，甚至嘴角露出冷笑。他总是能猜测到那群神秘人所能承受的极限，然后在他们无法容忍时，瞬间收敛。他喜欢这样和他们玩，喜欢他们对他刻意的关注。

有时候那些神秘人会感觉到被他戏虐，便不在他身上自讨没趣，而是把焦点集中在房间另一个人身上。冼志则和那群神秘人一同观察着那个人，在不同的屏幕中。

那个人是小晴或者阿淑，她们是另一个单位的工作者，轮流像他一样做着类似的工作。

他更喜欢这样的安排——把关注的目光投入在她们身上，这样他可以理直气壮，甚至是无时无刻地观察到她们。

他发现小晴喜欢用手支撑下巴，喜欢没事的时候咬嘴唇。小晴的嘴唇涂了粉红色的口红，很淡，不是摄像头一次偶然的放大，他都没发现，他还以为小晴一直素颜。但一瞬间，他想到了那些神秘人，他们为何放大，为何把小晴的脸，以及她的胸拍的如此清晰，他预感到一种不好的想法同时出现在另一个空间的屏幕前，他利索地“呸”了一声，走到小晴面前，挡住了她的胸，她的脸。小晴被他的举动搞得莫名其妙，问他怎么了，他没回答，看到摄像头转到他所在的位置时，他便默默走开。

他不想告诉小晴真相，他怕她发现自己也是背后的偷窥者，虽然这一切都是注定会发生的。

小晴休息的时候会换上阿淑。阿淑总是喜欢打喷嚏，声音听起来让人很难受，不过阿淑是个瘦瘦的女生，比小晴更有姿色。她很多时候会和冼志眼神交流，跨着好几台电脑，就像站在街两边的情侣，隔着车流不息的人群相望。

阿淑大部分时间会因为他挑逗屏幕前那些神秘人的动作掩嘴笑，或者会因为他看屏幕中美丽的她时被他安静而入神的表情所打动，她其实并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只是她发现两种完全相反的性情发生在他身上时，他会在她眼里变得如此生动。这些冼志也不知道，他以为她瞬间故作优雅和深沉。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画面，先是他看她安静，然后她被他看她的安静所打动，然后他又被她打动的神情所吸引，变得投入，紧接着她再被他的投入所沉迷……

总之，他们在一种巧合中借着对方的状态，散发着自身对彼此感情的释放，只是他们从未意识到。

除了做这些看似无聊的观察和挑逗，冼志还把大部分时间用在阅读上。从刘同《你的孤独虽败犹荣》的感同身受读到王朔《知道分子》的冷嘲热讽，再从梭罗《瓦尔登湖》的迷人夜色读到昆德拉《被背叛的遗嘱》的深刻解读。在那些完全无关的电话间隙里，他用这些书本的角色扮演着自己的过去，自己的未来，完善着自己的观点，充实着自己的眼界。

他先是把刘同视角下失恋中的痛苦开玩笑地讲给小晴，然后把王朔骨子里自以为是的傲气展示给阿淑，再把梭罗眼里如何简单地生活告诉我，最后自己一个人悄悄躲在角落里体会昆德拉对小说、音乐无上热爱的感觉。有那么一刻，我忽然觉得他是孤独的，他用某种极端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情绪，谁也不愿猜测他是真快乐，还是假满足。不过这都不重要，因为他看起来比以前好了许多。

总之，冼志就是在这样的乐趣和痴迷中喜欢上了这项工作。他和我之前看到的样子截然相反，性格也有所大变。

他从一开始不喜欢寝室里的一把椅子，变成了非它不坐。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你看，它多么适合我，包括着整个桌子，整个床，以及整个房间，当然还有他一时间没想到的整个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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