赣鄱专栏 | 沈兰兰：腊八，我永远的伤痛
【赣鄱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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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约摄影：汪填金
文：沈兰兰 / 图：堆糖
如果生命有轮回，我愿用我的十年换爷爷一年的光明，也许这样能让我对爷爷的愧疚减轻一份......
那一年，腊八，我像往常一样早早起床去学校上早读，爸爸突然打电话过来，因在上课，我拒接了。下课后，妈妈再次打电话来，说爷爷没了。我一时不知所措，爷爷年纪大了，我曾无数次幻想过爷爷离开的场景，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突然，那么没有征兆。我急匆匆请好假，和丈夫一起赶班车回到家中，当看到爷爷安静地躺在客厅中间时，我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可无论我多么伤心欲绝、撕心裂肺，他老人家终究还是在这一天，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以后相见，只能在梦里。
从我记事起，爷爷总是都很自豪地说：我是抗美援朝的老兵。爷爷喜欢听收音机，最喜欢听“中国之声”和“经济之声”，那时候，无论男女老少都喜欢到家里来听他讲“国家大事”，爷爷也很热情地招待大家。爷爷是一个盲人，在他70岁那年眼睛就完全看不见了，刚开始他很焦虑、沮丧，可后来也慢慢习惯了。十几年的盲人生活，爷爷并没有自暴自弃。他可以自己找出很多的小乐子，一个人拄着拐杖打太极，或唱唱革命老歌，都乐在其中。那时他也是村里的“天气预报员”，每次都会拿着收音机准时准点听天气预报，也会毫不吝啬地告诉每个询问的人。他的热心很早的时候就在村里，乃至整个镇上传开了。在爷爷还有一双明亮的双眼时，他就给过路的人补车胎，有时候碰到没带钱的顾客就不收钱， 也从不多收钱。爷爷常说，钱乃身外之物，我们也会有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所以不要忘记去帮助别人。
爷爷的这种言传身教，伴随着我整个童年，也终将会影响我的一生。而我，也会把爷爷的教导告诉我的孩子，爷爷留下来的家风需要一代代传承下去。或许，我们终将不会很富裕，但“不要忘记去帮助别人”的叮咛将会是我前进的动力，让我内心温暖而明亮。
小时候，家里不富裕，每年夏天一到，爷爷总会蹲在大门口用粗粗的鱼线给我补凉鞋。以前的凉鞋很便宜，五元钱一双，但即使不贵，一年也只能买一双。鞋子又特别不牢固，不是这里破了就是那里破了，爷爷总是不厌其烦地为我一针一线地补鞋。那时补完的鞋，虽然没有多舒服，但总觉得特踏实。也不用因为跳个绳而把鞋子跳破了，即使破了也没关系，因为我知道爷爷还会再帮我补。后来，上初中了，住校了，家里条件也渐渐好了，爷爷的眼睛却看不见了，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穿过爷爷补过的鞋子。现在每到夏天穿上凉鞋，即使几百上千元的都抵不过他老人家补过的鞋子，那么踏实而有力量。
我懂事后，奶奶经常告诉我，在我一两岁的时候，爷爷无论做什么事都带着我，就连到田地里去干活也要带上我。有次我在外婆家玩，还在田地干活的爷爷，撸起裤腿，光着脚，脚上还粘着泥巴，顶着烈日，蹬着自行车飞速到外婆家把我接了回来。虽然幼年的我对爷爷的这份爱没有任何记忆，但从奶奶言语的深情里，我感受到他对我分外的疼爱，和往后的每一次疼爱，分毫不差。
爷爷是个乐天派，无论什么时候都很乐观。小学的时候，我的成绩不是很好，经常考不及格。爸爸妈妈总是因此而责怪我，我也很害怕考试，害怕失败，甚至每次期末都不敢拿报告书回家，生怕又会遭来一顿责骂。那时候，只有爷爷不骂我，他总是对我说：事在人为。后来，“事在人为”这四个字成了我的座右铭，无论是课本上还是笔记本上，我都在封面写上大大的“事在人为”四个字。功夫不负有心人，正因爷爷的鼓励，我考上了重点高中，再后来考上心仪的大学，再到后来的研究生。我感谢“事在人为”，让我在自卑中重拾自信。漫漫黑夜，爷爷这盏指明灯，始终照耀着我，让我的生活无所畏惧而又充满希望。
后来，长大了，离开了家，大学四年和研究生三年的时间里，我和爷爷总是聚少离多，就连寒暑假我也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而选择留在学校做兼职。每次回家总是短短几天，坐在身边陪他聊天的时间更是屈指可数。再后来谈恋爱了，大部分时间都在陪男朋友，而爷爷，又似乎成了我“可有可无”的人。再后来，听到的是爷爷永久离开的消息，我心中的大山瞬间崩塌，我才恍然大悟，那种“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无奈，我多么后悔，多么想时光倒流，可终究这种遗憾会成为我一辈子的伤痛。
爷爷出殡那天，晴空万里，奶奶说爷爷是个有福气的人，所以老天也很眷顾他。那天我没有哭，也哭不出来，所有的眼泪，所有的痛苦、挣扎、无奈、后悔......都在腊八那天咆哮殆尽，我所有的情绪也都化为乌有，只有空荡荡的躯壳。
以后每一年腊八，没有甜糯的腊八粥，只有我对爷爷深深的怀念和满满的愧疚，还有不曾远去的爱......
腊八又将至，而我的这份无助又愈加浓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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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沈兰兰 ：鄱阳中学的一名老师，喜欢简单温暖的文字，也希望给学生带来温暖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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