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背后的故事:莫奈的睡莲
1926年12月5日,肺癌夺走了莫奈的生命,印象派的最后一位大师离开了人世。葬礼简单朴素,只有五十五人参加,如莫奈生前所愿。没有钟声,没有祷告,一切都十分平静,直到画家的好友,第三共和国总理克莱蒙梭出人意料地掀开了盖在灵柩上的黑布。
“Non ! Pas de noir pour Monet ! Le noir n’est pas une couleur !” (“不!莫奈不能用黑色!黑色不是一种色彩!)”这位人称“猛虎”的政治家情绪有些激动,说完用一条旧式窗帘代替了肃穆的黑布。窗帘布上印满了长春花、勿忘草和绣球花,像极了画家在Giverny的花园。
葬礼继续进行。当花布和画家一起归于尘土时,克莱蒙梭竟放声痛哭,整个人几乎瘫倒在地,仿佛全世界的光和色彩在那个瞬间,和画家一起离开了。
但很快,他便开始着手完成莫奈的遗愿,那就是把《睡莲》搬入巴黎的橘园美术馆。
一战停战日的隔天,也就是1918年11月12日,莫奈萌生了一个念头,并写信告诉克莱蒙梭,要在“法国胜利的那天”在自己的两幅“睡莲”上署名,希望能通过这位政要朋友的牵线,把画捐赠给国家,以纪念来之不易的和平。
在克莱蒙梭的支持和鼓励下,莫奈答应捐赠19幅作品·。然而在创作的过程中,他总是能在这些千姿百态的睡莲中发现差强人意的地方,反复修改,甚至还销毁了好几幅。约定的期限很快就来了,画家一再要求给他更多的时间来完善画作。尽管好友试图说服莫奈他的作品已经“达到了画笔和大脑所能完成的极限”,固执的画家却坚持要画出自己满意的效果才罢休,直到生命尽头。莫奈去世一年后,八幅《睡莲》才由克莱蒙梭主持,正式转移到橘园美术馆特设的展厅。
事实上,早在1895年,莫奈便绘制了第一幅《睡莲》,到他去世的那天为止,前前后后完成了近三百幅这一主题的作品。《睡莲》可谓是他后半生最好的写照,也是印象派中最为成熟最具有代表性的作品之一。
在历代的《睡莲》中,1914年至1926年期间的作品最广为人知,包括橘园收藏的八幅在内。在Giverny的花园里,晚年的莫奈孜孜不倦地吸取着自然给予他的灵感。他架着画架,坐在“水花园”里观察着万物的瞬息万变,凝视着水面的波澜起伏,追随着时间的脚步,从日出到日落,尽心尽力地捕捉着光线的轨迹。朵朵睡莲漂浮在柔波里,垂柳的枝条随风飘荡。但画的真正主角,永远都是那通过变化无穷的色彩所描绘出的光。
莫奈改变了轮廓和阴影的画法,他的作品没有明确的分割线,色块的过度与变化是微妙的,在光与影的交相辉映中,是他所说的“无尽的整体、无边无际湖水的幻梦”。
画中的光线朦胧、静谧,画家的人生却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的劫难:衰老夺走了莫奈的视力,他的双眼都患上了严重的白内障;长子的不幸离世让他心力交瘁;印象派的好友们也接二连三与世长辞,1919年,挚友雷诺阿闭上了那双满是幸福的眼睛。画家一夜之间成了一个时代的弃儿,在一战的阴影和炮火下,他愈发渴望心灵的宁静,渴望人性的回归。这是莫奈将《睡莲》搬入美术馆的初衷,让参观者可以停下脚步,彻底融入这片自然的幻梦之中,忘却外界的纷纷扰扰。他要用画笔,把美带回满是枪眼的废墟,用美浸润“嗜血的灵魂”。
八幅画分开陈列在两个椭圆形的展厅,高2米,长近百米。应莫奈生前的要求,展厅顶部布置了玻璃天窗和白纱网,对阳光进行两道过滤,在保持光线充足的前提下营造朦胧的效果;为了和太阳光的移动轨迹保持一致,画作依次从西向东展开,这也对应了塞纳河的流向。在作品的分配上,莫奈更是花费心思。第一间展厅中的四幅作品展现了一天之内水生植物们和天空光线的变化,第二间展厅的作品则聚焦池畔柳树,与水面形成强烈反差。一光,一影,构成了画家眼中的色彩。睡莲厅,也因此成为了“印象派的西斯廷”( Sixtine de l’impressionnis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