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是西藏军人的父亲，是我一生读不完的书、品不完的酒
总第188-6期：点击雪域老兵吧，欢迎战友回家！
黄自宏 四川乐山人，国防科大毕业，曾是西藏军人，在国家级报刊发表作品200多篇，空闲时自己更喜欢写随笔，纪实散文，人物通讯等。
你的眼神
黄自宏 罗志强
连续七天的极限魔鬼训练结束了，突然一眼扫到洗漱台镜子中，已不再是我熟悉的自己——脸庞黝黑，有些消瘦，身上也留下道道伤痕；眼睛却还是那样熟悉的刚毅，充满着斗志昂扬。
诚然，极限魔鬼训练挑战的是军人肉体负荷强度的极限，更是挑战心理素质与坚强意志。那一刻，就这么，我直直凝视着镜中的自己，恍惚间突然发现，镜中的影像竟与我父亲年轻时候重叠起来——他当年就是这么消瘦，眉心的“川”字纹、眼角的鱼尾纹和眼睑的眼袋，都是那么熟悉和明显，由于常年的持家操劳，白眼仁中常有些血丝，可目光总是凝练坚定。我记得穿上崭新军装入伍时，月台上的他，也正是用这种充满斗志昂扬的刚毅眼神望着我……
一时间，我眼眶竟有些湿润，低下头来，可父亲的身影总在我面前闪现……
窗外，高原的阳光把拉萨河镀上一层美丽的金箔，岁月的长河，也在记忆的沙滩上刻下了道道印迹……
父亲是个内向的人，不善言辞，却有着极为丰富的内心世界。自幼，他那喜马拉雅山一样的坚强性格、青藏高原的雄鹰一样难以揣测的深邃的眼神，总令我望而生畏。
从小，无论我做什么事都逃不脱父亲那摄像头一般犀利眼神的监视范围——吃饭时母亲给我夹菜被父亲拦住了，他用严厉的眼神告诉我：自己动手；摔倒时母亲来扶我被父亲拦住了，他用眼神告诉我：自己起来；早上起来母亲帮我收拾床铺被父亲拦住了，他用眼神告诉我：自己收拾……看着同龄小孩，再看看自己，我不理解父亲为什么会这样，甚至不敢直视父亲的目光——那严厉的眼神，就像凸透镜的聚焦点，每次都差点把我灼伤，那时我真读不懂父亲那双眼神……
可并非所有眼神都那么严肃可怕，父亲也曾给过我温暖鼓励的眼神。上学后，父亲每到亲戚家做客，都总是一次不落带上我。“啧啧，你儿子真有你的气质！”亲戚类似这样的话语，总让父亲无比开心。我忽然发现父亲眼神中闪烁着一些陌生却真实的东西——既有孩童一样的开心，也有老人一样的慈祥。
后来自己慢慢长大，饭后和父亲看国庆大阅兵，绿色方阵中那一双双眼神，写满了庄严、使命与杀气，就像父亲那样。“爸，我能去当兵吗？”父亲猛一回头，栗色的眼珠里突然一亮，眼角竟还有些湿润，长那么大第一次看到父亲的眼泪。一旁的母亲把我拉开，拽进我的小屋。在我一再追问下，母亲终于拉直了我心中的问号：原来，父亲是名驻藏老兵，参加过很多任务，但由于身体健康原因，提前退出了现役，父亲打心底不愿接受这样的事实，还嘱咐母亲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我。母亲连声感慨道：刚才父亲百感交集含泪了，是因为我这句话，让他等了足足20年！那一夜，我躺在床上，泪眼婆娑。原来，父亲想让我做他的接班人，但是一直没跟我直说明说，而是通过他的眼神一直在教育我。看着远方的群山，往事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回放，那一刻我读懂了父亲对军旅生涯的深情与厚重……
父亲的眼神里，折射出的就是一名军人的坚强与刚毅！
“小子，你终于读懂我的眼神了，到部队给我好好干！”我入伍离别那一刻，站在三尺月台前，我看到了父亲又不一样的眼神：昔日的严厉仿佛雨过天晴，更多的则是高兴、开心、圆梦、传承、渴望……他希望我在军旅捷报频传。
如今我已经在部队转改了士官，父亲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地激励着我，曾经和父亲无数次不期而遇的对视，他的目光中除了慈父特有的祥和之外，更兼一名高原军人的坚强与刚毅！历经岁月雕刻打磨的眼睑里面，包裹着着的黑白分明的眼神，俨然昭示着他们那一代军人的忠诚担当、是非爱憎。
父亲的眼神，是我一生读不完的书，品不完的酒，从某一刻起，它就不再那么神秘，让我找到了勇气和方向。亲爱的爸爸，您的眼神是夏日的清风，是冬日的炭火，是久旱的甘霖，是一双扶持支撑我走出困境的有力的手……更是我一生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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