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边漫话之进草地(八)
那些个淘金者的故事
(八)
方占云,也是从遂宁东禅来的淘金者。
方汉卿说,他算是康定城早年的金厂老板之一。
这个“进草地”的遂宁人,几十年大起大落,坎坎坷坷,有摆不完的“龙门阵”。
今天头道桥“五二医院”对门子那个榻榻叫偏岩子。那是个出金子的地头。方占云先在那里挖了一年多。偏岩子的金子是细面面“冗金”,没有多大搞头,弄得他连饭都吃不起。
过后,他的眼睛又盯上了郭达山。郭达山是硬岩,打进去要花大“奔头”,弄不好就“垮杆”。但你只要找到“测测”(裂缝),顺着“引子”(矿脉)打进去,弄对了就可找到“金仓”。
遇到硬岩咱办?那时金夫子难弄到炸药,就是有炸药也不敢炸,只好使锤打。金夫子使的锤,就是农村头那种一尺多长的“猪鼻锄”。
方占云雇了几个“兄弟伙”,抡起锤锤顺着“引子”往下打。
要找到“金仓”可不是那么容易,干了好久都没见到点儿影子。
兄弟伙可是要吃要喝。那年,已到了腊月二十九,方老板还没找到过年钱。再没钱年还是要过,他想方设法拉账借款,弄来年货,有酒有肉,还有鸦片烟,总算让兄弟伙过了个年。
四五个兄弟伙,吃完饭,正倒在铺上点起烟灯抽两口,方老板过来陪大伙边抽边说:“你们是不是再去整一班,看有没有点办法?!”
大家过足烟瘾,有了劲,满口答应:对嘛,对嘛!
兄弟伙穿起烂毪子襟襟,拿起锤,提起灯,又钻进了“尖子”(金洞子)。
兄弟伙上了山,方占云又倒在铺上抽了起来。一会,在山上整了一班的兄弟伙就来到他跟前,乐滋滋的说:“给管事(金厂上不兴喊老板)道喜啰!”
方占云一下撑起来,忙问:“有办法了吗?”
“你下去看嘛!”
他下去一看,嚯,摆在面前的正是一口袋沉沉的金砂。叫快些把它抬到水沟边,放在“船子”子上用水一溜,“吹尽黄沙始到金”,黄澄澄的金子足有一两多!
郭达山的金砂是夹在岩缝里头的,“尖子”要一层一层往下凿,凿穿一层岩石,才喜见一仓金砂。那时“方管事”的“尖子”要搭二十四盘“摆楼”(梯子)才下得到底仓。兄弟伙在腰杆上拴个麻布口袋,拚命往又窄又黑又深的“尖子”里头钻,然后把一袋一袋的金砂拖出来。
康定郭达山
郭达山的金砂含金量高,有人说是半金半砂,这也许有些夸张,一袋砂子至少可淘出二、三两金子不是吹牛。
卖命的兄弟伙从一层又一层的“尖子”中拖出的金子,把方占云喂肥了。
“方大爷”一下子就在康定城“陡”起来了!那些个“河二流”(袍哥),不管哪个,只要喊声“方大爷”,方占云就会赏他几分金子。
方占云发了,一出手就把将军桥侧边的房子买了下来。更阔的是,竟在大院坝木家锅庄外头的诸葛街修起了一大排房子,从今天的州粮食局一直摆到州人民医院,好大一片!
……
“方大爷”发了,鸦片烟瘾也越来越大了,没多久就抽杆垮了,房子也卖完了,成了康定街上游来荡去的“闲人”。
解放初,人们见到的这个“方大爷”,只得靠背柴卖过活,一副落魄像,没好久就“皮查”(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