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化记忆”征文 | 永远的城 | 作者:孔丽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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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城去!”
小时候,最喜欢听的就是爸爸妈妈的这句话。城,就是那条心目中光彩熠熠的宣化大街。城西的钢厂家属院,距城里不过二里路,那时却像隔了千山万水,去一趟,欢喜万分。
城里有照相馆。小时候家里虽不富裕,每年的全家照却是雷打不动的。爸爸妈妈骑上“剑鱼”牌二八大自行车,载着我们来到小十字的国营照相馆,全家人穿着过年的新衣服,高高低低排好位置,喜气洋洋地留下一张又一张合影。我最喜欢的一张是骑大马照,从木板做的大马后面爬上去,骑到高高的马背上得意洋洋地摆谱。还有木板做的仙女,脸是挖空的,可以把脸凑上去扮仙女照相。
城里还有“地质队”。小学四年级,学校组织活动,包车去城里的地质队,大概在西关排子房那片。中午自带午餐,我带的是出门“标配”油条、煮鸡蛋,喜滋滋地拿出来准备开吃,却看到别人掏出了淡绿色油纸包着的一角钱一个的大面包,那种差距感让我失落了好久。
城里最让人激动和兴奋的是过年时元宵节民间文艺表演。辛苦劳作了一年的人们,都要在新年最后的喜庆中休整、释放,重新燃起斗志。一到这两天,宣化街上就人山人海,拥挤的人群中我们姐弟三人被挤得脚不沾地,喘气都困难,抬起头除了大人的后背,啥也看不到。有一年爸爸想了个办法,趁游行还没开始,早早地把我们带进城,在爸爸上班的单位门口,把我们弄上路旁的法国梧桐树干上。树干全部修剪得朝着街心横出,这里又是游行队伍停下来表演的地方,可以看到最精彩的节目。路边的树上已经早早趴了不少人,有大人有小孩,来晚点的,就只能望树兴叹了。
我们紧紧抱着树干,一面提防着不让自己掉下来,一面贪婪地看着那些好看的玩意儿。背装上的小人儿,细瘦的胳膊腿儿,随着下面大人的扭动甩来甩去,是真人还是假人?踩高跷那人,咋踩在那么高的棍子上,还走那么稳?万一绊倒了咋起来?大头娃娃,有时会突然取掉大头,冲人扮个鬼脸,带上继续走。耍狮子是最热闹的。狮子上蹿下跳,连滚带翻,却怎么也咬不到那只绣球。演到卖力处露出下面的腿来,才发现狮子是两个人扮的,能配合得如此默契直让我惊叹。舞龙的最神气,拿绣球的在前面矫健如飞,龙头昂扬在后面步步紧追,龙身、龙尾则要配合各种翻滚腾跃动作。舞到高潮处只见绣球左冲右突极尽挑逗,龙头怒目圆睁寸步不让,似要将绣球一口吞下,锣鼓喧天中满场欢腾,场上舞得酣畅,场外喝彩阵阵。行云流水般的旱船来了,大小姐打扮的漂亮女子在船上轻移慢摇,飘逸灵巧,真个似在碧波上荡漾一般。而我最留意的,还是盯着那幔布做的船帮子,看到那幔布被风吹起一角,露出里面的一双脚,才心满意足——原来真的是脚在里面走。
这条街上总有无数让人迷恋的好东西,看不够,玩不够。不过很快我就有了盼头,爸爸的单位要在城里盖集资房。那几年,全家人勒紧了裤腰带省吃俭用攒钱买房。几年以后,我们终于在城里有了新家,在济源宾馆斜对面老人大政协旁边,这是市里盖的第一批集资楼。看新房那天,我们姐弟三人在三室一厅的房里跑来跑去,兴奋地问:“哪一间是我们家的?”爸爸豪气地一挥手:“全部都是!”
从城西头到城东头,我终于离心心念念的宣化大街更近了些。我在这里上了初中,济水一中的前身,当时叫联中,也叫城关镇初中。高中就在家的对面,当时的济源二中,后来的高级中学,现在的宣化街小学。二中的隔壁是济源宾馆,有时我们会趁下课,悄悄地翻墙进去,摘一些宾馆花池子里的花再翻回来。有次险些被人家抓住,从此断了“偷花”的念想。我们这届学生毕业后,济源二中就搬到了王屋乡,母校也就没有了。每次走过那个古色古香的大门,举目遥望,再也看不到当初嬉笑玩闹的身影,看不到许多次在梦里出现的学校一角,禁不住怅然。
宾馆斜对面,拆了以前的五交电门市部,盖起了一座小楼叫济源商场。商场落成开业那天,爸爸妈妈带我们去看热闹,在挤挤挨挨的人群中,我见到了像大城市一样琳琅满目的摆设,还买了我人生中第一块巧克力,小心地吃了很长时间。
济源商场前的这段街上,还兴起过一阵夜市。那时候号召人们“下海”,上了一辈子班的爸爸妈妈也赶潮流加入了“下海”的队伍,进了一些代销的皮夹克、棉衣,晚上下班在路边摆开摊位,再放上妈妈做的手工鞋垫,厂里发的线手套、披肩帽之类。我们放了学,也来帮忙看看摊,数数今天挣了几块钱。但有时候在寒风中守一晚上,也没开张。有时欣喜,有时沮丧,也让我懂得了挣钱的艰辛和不易。
济源商场往西是源园广场。这是当时市中心最大的广场,市里的大型集会、过年放焰火都在这里。早上有很多人在这里晨练,耍剑的,打拳的,跳舞的。那会儿看武侠电影入了迷,直想上哪拜师学艺练武功,看到帅气逼人的长剑自然两眼放光。学不了绝世武功,学几招花架子也是好的。于是我一个十几岁的中学生,跟着几个老头老太太,学了几套剑法、一套棍法,半套刀法,还有74式太极拳。一去经年,这些“招式”都被我悄没声息地又还给了老师。
源园广场边上临街房有个图书室,安静,略显破旧。拿上爸爸的借书证,我经常能一呆几个小时。被人家下班催着走时,我恋恋不舍地还回书,望向图书管理员的目光满是羡慕,可以坐拥这一屋子宝藏,想看啥看啥,想看多久看多久,这真是世界上最最幸福的工作了。
源园广场往西的大礼堂每天晚上会放电影,每次路过,听到里面传出的打斗声、音乐声,心都痒痒地。有时候爸爸妈妈带我们晚上出去转,会在大礼堂门口逗留一会儿,看到有熟识的人在看门,就去跟人家聊上一会,看到我们这些眼巴巴的小孩,人家会悄悄放我们进去看一会儿。那次在紧张和激动中踏进昏暗的影院,影片中年轻的女歌手弹着吉他,长发在金色的阳光中轻轻飞舞:“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
大十字西南角的东大楼,是当时人们心目中最有分量的一个商场。朱漆的大柱子,长长的走廊,高高的柜台,阳光从屋顶的窗户斑驳地射进来。想起东大楼,记忆中浮现的便是这幅年代久远的,带着厚重历史感的画面。
大十字东北角,是老邮局。门外有绿色的邮筒,也可以把信直接放进柜台内让工作人员邮寄。写满心意的信,新年的贺卡,都在这里集合、出发,飞到远方另一个人的手中。我经常心急,不用邮筒,总是把信直接放进柜台,仿佛这样会比放邮筒里早一些到似的。“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忽然就怀念起那绿色邮筒,堆满了信封的柜台,和空气中飘浮的纸墨气息。
小十字有过最早的小吃市场,只记得第一次尝到的四角钱一碗的馄饨。碧绿的香葱切得细碎,飘在撒着虾皮的汤里,光滑柔弹的馄饨皮儿,包裹着鲜香的肉馅,颤巍巍放进口中,还没怎么嚼,就呲呲溜溜地进了肚子。后来我再也没有吃到过那么好吃的馄饨。
宣化街的最西头是西关大厦。大厦四楼,拐上几拐,就到了济源报社。在这里,我激动而忐忑地递出了自己的第一份稿子,一颗满怀希望的种子在这里发芽。济源报也从这里,由一份几天一期的黑白小报,一点点变成如今彩色多版的济源日报。那个四楼,诞生了济源人的第一份精神食粮,值得我们永远铭记。
收回目光,如今的宣化街,基本撤去了行政功能,鳞次栉比的大商场、影院、影咖、银行,让它的商业和生活、娱乐气息更加浓厚。从千百年来的政治、文化、经济中心,到如今的现代化的商业中心,无论怎样改变模样,这条街一直都是济源人心目中的“城”。走在街上,此起彼伏的喇叭声,人声,车声,涌进耳膜,人们带着淡定而满足的微笑,来来往往。这人间烟火,这太平盛世,随岁月更迭,日月轮转,在世代勤劳智慧的济源人民手中,生生不息。
这条一千多年前的“济源第一街”,正以逆生长的姿态,笑看世间风云,承袭着一世又一世的繁华。

作者简介:孔丽君,河南济源人,文学爱好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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