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婷评《康托诺维茨传》|一位主权学家的奇妙历险
正如作者勒纳所说,知识分子从左转右屡见不鲜,从右转左却极为罕见。恩斯特·康托洛维茨便是这种极少数之一,其文其行早就值得大书特书,可是长久以来学界都缺乏一部严肃的传记,因此,围绕他,许多戏剧化的夸大和谣言通过某些半学术的杂文广泛传播,让人们在进入这位二十世纪的伟大历史学家之前,预先接受了一种相当荒谬的刻板印象:康托洛维茨是一个想当纳粹而不得的倒霉蛋。
从格奥尔格自身的背景来说,新艺术运动与象征主义诗歌的双重影响所导致的对审美的绝对追求和对资产阶级庸俗文化的拒绝,并不是一个德国现象,也从未首先发生在德国。他的观念本质上是欧洲主义而非民族主义的。他的作品中所歌颂的某些品质当然受到纳粹当局的喜欢,但是由于沾染法国风格而不可避免带来的波西米亚气质,肯定会被第三帝国当成颓废文化而扔进垃圾堆。再比如,格奥尔格的作品中爱的概念实际上指涉的完全是一种古希腊式的发生在男子之间的爱,这恐怕也不会让纳粹当局喜欢。
康托洛维茨的批评者,从恩斯特·卡西尔到诺曼·康托,无不攻击康托洛维茨神化了弗里德里克二世,从而加强了第三帝国的民族主义神话。但是情况果真如此吗?
流亡是痛苦而艰难的,在战争期间,康托洛维茨的母亲没能成功逃离,1943年死于德国。经济方面的压力越来越大,他的家族在德国的产业自然全部完蛋,他的退休工资也不可能再领——不过,值得一提的是,纳粹当局按照规定在他“自愿退休”之后,持续且完整地支付他退休金,直到1941年美德开战,这大概是纳粹德国作为规范国家的又一例证。他依靠流利的英语和早早建立起的人脉,加上《弗里德里克二世》为他带来的声誉,终于勉强在伯克利大学获得了稳定的教职,其间经历了无数次反复不定和险些失业。康托洛维茨的经历也表明,即使是像他这样的博学之才,也不得不有时依靠好运的帮助。通过详实的材料向我们展现他如何在复杂的学术社交界勾心斗角终获成功的轨迹,也是这本传记的一大优点。
在加利福尼亚爆发的争议打断了康托洛维茨的工作进度,在离开伯克利,前往普林斯顿之后,他终于能够出版他那部准备许久的大作《国王的两个身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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