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我的身体里住着一条狗
我是萌茶茶,码字为主,卖茶为乐。
也许有一天,这里也会出现你的故事...
我的身体里住着一条狗
文|王纯华
最近小区多了两个卖花的小哥哥,他们有一条狗叫黑黑。第一次见到黑黑,就莫名地特别喜欢它。
记得我第一次去他们家买花,黑黑就很愿意跟我握手。
卖花小哥哥说,这是黑黑第一次给第一次见面的人握手,别的人见面几次它都不愿意。
后来熟了,黑黑每次经过我茶室,如果我不在,它都会扒着门缝往里面瞧瞧才走,算是打声招呼吧。
现在黑黑每次见到我,就会开心的摇着尾巴扑过来,尾巴摇得快掉了,还会咬我的手,舔我的脸,我每次都忍不住要抱抱它,就是感觉它特别亲切,它让我想起我小时候养的第一条狗。
我的第一只小狗是被活活杀死的,这是一段我不愿意去面对的往事,直到见到黑黑,每次这个回忆都要跳出来,今天,我决定面对,我决定将这段故事写下来。
我人生中第一次养狗,是在我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同学家里的母狗生了好几只小狗,她答应给我一只。
记得那天放学,我跟着她来到她家,她让我自己去抱一只,当时我一走近母狗身边,她就低声的呜呜,我被吓到,不敢过去。同学抓了一只全黑的小狗,塞到我怀里,让我快走,怕母狗会攻击我。
我抱着这只小狗狗,心里那个激动呀,这可是我人生中的第一只狗狗呢。
那时住在老屋,就是潮汕地区特别传统的建筑,有大厅,有房内,有八尺,有林内,有天井这样的一座大房子,小狗狗从此就开启了在我们家的生活。
那个时候,最快乐的事情,就是追着小狗跑,严格来说,是小狗追着我们跑,那时,只要大人不在家,我们就会把家里各个房间的门都打开,从一间房跑到一间房,小狗狗就在后面一直追,我们经常是一跳跳到床上,它爬不下来,就在床下呜呜呜,等我们休息够了,我们又再跑,它又继续追。
现在想想,不知是我们在玩狗狗,还是狗狗在玩我们。
对于那时的我们来讲,还没有宠物这样的概念,小狗狗就是一只小狗狗,可以看家,也可以拿来玩, 心情不好的时候,还可以拿来出气,打两下这样。
在那个时候的农村,狗还是吃屎的,我就亲眼看到一条小狗在一个小孩旁边坐着等,当小孩把屎拉完,狗狗就走过去吃了起来,看上去它还是津津有味。
在那个时候,狗狗对于大人来讲,就是一条畜牲,就是看门的,是可以用来出气的。
记得它长牙的时候,把家里的鞋子咬了个遍,,因此也挨了爷爷不少的棍子,导致后来一看到爷爷就躲起来。
它最喜欢的人是我,还有爸爸,可能是家里我俩对它最好吧。每次它听到爸爸自行车转入巷子咚咚的响声。就会早早坐在门口等着,等爸爸推门进来,它就摇着尾巴扑上去。
它没有名字,我们就叫它狗仔。
狗仔很贪吃,有一次我耳朵发脓,我每天要将双氧水倒进耳朵去消毒有一次,我擦耳朵的纸巾放那里,狗仔过来舔了一嘴,第二天两只眼睛肿得核桃似的,妈妈忙拿两毛钱,让我去买了一点红糖,回来它一吃,第二天就好了,现在想想,真的觉得很神奇。
反正,从那个时候,我对红糖就莫名地有了好感。
狗仔是被妈妈叫人抓去杀掉的,妈妈说,它疯了,疯了不能养。
我清楚的记得那是一个早上,我与往常一样,打开家门让它出去撒欢,过了很久它没回来,我出去找,后来我在附近的厕缸(我们那个时候每家每户都有一个化粪池,用来浇农作物)发现了它。
它正在深不见底的屎尿里挣扎,听到我的声音,就开始挣扎得更厉害,眼看它就快淹在屎堆里,好在邻居找了一条很长的竹竿伸下去,狗仔立即紧紧的抓住竹竿,被拉了上来。
被救出来的狗仔夹着尾巴,全身发颤,我把它赶到旁边的小溪边给它它洗干净,带回家。
自此,狗仔性情大变,经常无缘无故大吠,还把弟弟肚子给抓伤了,妈妈说,它已是一条疯狗,不能再养了,不然咬到家人,或者咬到别人,都麻烦。
那时想不通它为什么会变成那样,现在明白,当时掉进化化粪池的时候,它应该是被吓到了,没有安全感。所以会变得特别敏感,容易害怕,也因此,会更加想保护自己。
妈妈是晚上决定的,第二天就叫人来拉走。当时自己特别小,妈妈下的命令不能反抗,我记得我一直哭,哭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早上醒来又哭,我求妈妈不要让人杀了狗仔,妈妈说不可以,因为狗仔疯了,不是正常的狗了。
清楚的记得,还是一个早上,邻居的一位哥哥来我家,说妈妈让他把狗仔牵走,哥哥很高兴,因为有狗肉吃了。
我抱着我的狗仔,紧紧拉着狗仔的绳子,不让他们带走,我哭得嘶心裂肺,警告邻居哥哥,不许带走。邻居哥哥看我哭成那样,犹豫了,跟妈妈说,要不算了。
妈妈一把走过来,打了我的手一下,把绳子从我手里抢了过去,递给那个该死的“刽子手”。
我追上去,门被妈妈锁上,我就拍着门,一边拍一边哭,哭到差点断气。
那是我生命中养的第一只小狗狗呀,在我心里,它就跟我的家人一样了呀。
第一次体验到了悲愤的滋味,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无能为力,第一次恨一个人,恨那个杀了我狗仔的人,从那个时候,我再没有正眼看过他,我恨,恨到现在,他的脸面已模糊,我已不记得长啥样,那恨的感觉依旧在。
当时弟弟跟着出去,中间他跑来跟我说,狗仔脱了绳,跑掉了。我一听开心得不了,心里求佛祖,求老爷保佑,让我的狗仔跑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可是,没过多久,一块血淋淋的狗肉拎到我家,还有一块狗肝。我当时整个人软坐在地上,我感觉到,我好像除了哭,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就一直哭,一直哭。
而让我最最难过的,还不止是看到狗仔血淋淋的一半尸体,还有就是妈妈把它的心肝妈妈炒了酒,逼着我吃下去。
因为那个时候,我体弱多病,经常咳嗽,他们说叫百日咳,一咳起来就要好几个月。
妈妈听说吃酒炒狗肝最有效,就要我一定吃下去,就是被打着吃下去的那种。
我记得我就是那样一边哭,一边把我最爱的狗仔的心肝,吃进我的肚子里。
狗仔是被扔在溪里淹死的,死后剥了皮,狗肉他们吃了,狗肝我吃了。是的,我吃了,含着屈辱和仇恨,一口一口吃下去的。
那个时候,特别恨自己,恨自己无法反抗大人,恨自己屈服于母亲的“淫威”之下, 我想,我的狗仔一定不会想到,它的心肝,被它最爱的主人吃到肚子里了。
写下这段回忆,我的心仍像被刀割似的,一阵一阵的生疼,泪水一直往外涌,擦也擦不完……
事情过去了三十年了,我把这段心痛收藏在心底,不敢去触碰,如果不是黑黑,我想我也不敢去面对这样的一段回忆。
此刻,泪眼朦胧中,我似乎看到了我的狗仔,它就像小时候那样,乖乖地躺在我的床下,等着我醒来,跟它玩,我特别特别想把它抱起来,抱在我的怀里,永远都不分开。
写到这里,我突然有个觉察,狗仔的心肝为什么给了我?在我当时吃下它的心肝的那一刻,我注定不会忘记它。我的狗仔走了,但它以另一种方式,陪着我成长。
原来,狗仔一直在,在我的身体里,在我的记忆里。现在想想,似乎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了,当时那样的结局,也许也是它作为一条狗狗,最好的归宿。
每个生命,都有他们自己的修炼之途与归宿。
嗯!狗仔,乖!
王纯华
写于2020年11月19日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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