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东芳 | 清明故乡行 一一 寻根祭祖

北渠子村八台是我爱恋的故乡，是生我养我的地方。那里有一座高高的脑包山；脑包山后面是一片野杏树林；紧挨杏树林的北山坡向阳处就是我祖辈的坟墓。那里埋葬着我的太爷太奶奶，爷爷奶奶，二爷爷和二奶奶，还有二叔。每年等到杏树枝顶上了一节节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时，就到清明节了。

前几天，我爷爷辈的孙子们商量，决定清明节回去祭祖，为老坟添土，立石碑。目的是不忘祖训，唤醒家族的共同记忆，来振兴家族。从而促进家族的凝聚力和认同感。

父亲生前说过: 我的太爷几个弟兄是从山西省肖家窖村背井离乡___走西口，他们一路山重水复、艰难跋涉、辗转数地，最后来到内蒙古乌兰察布盟七台镇(现在的商都县)定居。

太爷最擅长做接骨药，是我们家的祖传秘方。一般是传给大儿子，并且儿子必须是最忠诚的一个。太爷的秘方十分灵验，无论是人或牲畜有跌打损伤甚至断骨的，只要抺上或吃上太爷配制的接骨药，三两副下去，即使断骨处也完好无损。真是妙手回春，药到病除！

很快，太爷有了名气，发了财，在商都县原印刷厂附近盖了一套四合院。文化大革命时期，太爷的四合院被没收归公所有。那个年代，太爷的家里摆设十分阔绰一一七尺长的降紫色木柜一对，配有金黄色铜饰品，像半开的莲花瓣。还有碗柜，中堂、座钟屏风、古式花瓶等。我的太奶奶特别精明干练，把家里收拾的有条不紊、干净整洁，雪白的墙壁粉刷的光滑可鉴(那时根本没有腻子粉)。后来，太爷的家俱大多留给了他的长孙我的大爷(我二爷爷的大儿子)。这些家俱我曾在大爷家见过。太爷也送了我父亲一个七尺长的柜子，用来成家取媳妇儿(我的母亲)。

小时侯常听奶奶说:  太奶奶生前十分节俭，吃饭时，即使掉了饭桌上米粒大一点饭，也要用指头沾起来吃了嘴里，舍不得浪费掉。太奶奶也特别干净，就连天天烧火做饭的灶火门周围都是白白的(奇怪)。因而，商都县人民政府特意给太爷家挂有一匾，匾上写着“文明家庭"四个醒目大字。

太爷和太奶奶，虽然未曾谋面，但俩位老人的精神面貌、标准，已深深地根植于我的脑海里。

50年代，太爷的孙子们(共五人)我的父亲叔伯弟兄，还有太爷的外孙我的表二姑表大爷相继都在太爷家住着，在商都县一中读书，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文化教育，都学有所成。

我大爷肖德忠(二爷爷的儿子)曾在商都县邮电局工作、我二叔肖德明(二爷爷的儿子)曾在政府工作、我三叔肖德美(爷爷的儿子)曾在商都县供电局工作。父亲肖德义曾在大拉子乡完小和中学任教。其实父亲开始考住的是包头的一所高校，那是后话。表二姑靳树花(姑奶奶的女儿)在集宁精神病院当过院长。表大爷靳生宝和大娘杨家梅都是国家正式老师。姑和叔辈们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兢兢业业、默默坚守，认真履行自己的职责。为社会增砖添瓦，做出了很多贡献。

话又说回来，太爷的接骨药秘方传给了长子我的爷爷。当年走西口，爷爷和二爷爷落脚在商都县大拉子乡北渠子村，并在村子西北的山坡上开垦了一层一层的梯田，起名肖氏湾(后来归集体所有)。

(小时候，我只听大人说肖氏湾，但根本不知道肖氏湾地曾经是爷爷开垦的。夏天，远远望去，梯田层层，各种庄稼，开花的，没开花的，黄绿交织、错落有致。近前，梯田的棱畔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野草。有: 叶儿姨、株槽槽，兰花草……田野里蜜蜂飞舞、蝴蝶翩翩，蚱蜢吱吱儿、鸟雀啾啾……好一派自然田园旖旎风光，给贫瘠的山村曾添了无限情趣。)

那时，爷爷十分勤劳能干，他一边种田，一边给街房四邻、几十里乡村有跃打损伤断骨者配制接骨药方。奶奶贤慧善良、打里照外。做饭喂猪，操持家务，扶养孩子……如果赶上好年景，打的粮食多了，一入冬，杀了猪，孝敬长辈的爷爷便会成车大马行走四十多里路去商都城里给太爷家送去粮食，还要拉半扇猪肉。

正当爷爷奶奶的日子过的蒸蒸日上之时，不幸的事发生了。爷爷积劳成疾，大年初二病情加重，请了个先生，在爷爷的后背上只扎了一针，就把爷爷的命送上了西天。可怜的爷爷，享年47虚岁。

丢下孤苦伶丁的奶奶和三个儿子。当时，父亲16岁、二叔12岁，三叔年仅8岁。家中的顶梁柱忽然断了，奶奶和孩子们犹如天塌地陷，光景日渐惨淡。两年后，父亲考住了包头建筑学院，那时父亲如果毕业了就是工程师。父亲不忍看着身单力薄，裹着三寸"金莲"走路颤颤巍巍的身材不到1米5的奶奶供养着三个儿子，家中又一贫如洗。可惜他只读了一年书，被迫无奈，忍痛放弃……

听父亲说:爷爷小时候只念了一冬一春的书。但是爷爷一直坚持学习，常练毛笔字。一路上，哥哥和我们深情地讲:  他小时候见过爷爷曾经用过的一条装粮食的毛口袋，上面留下爷爷亲笔写的正楷毛笔字一一"肖守礼"的名字，字体十分镌秀，比父亲写的毛笔字体还要好。我那从未谋面的爷爷，您的精神永远值得孙子们赞扬学习！

怪不的哥哥小时候经常练毛笔字。练毛笔字很费纸，哥哥不啥得用好纸，就把自己两面都写完字的练习本、作业本、还有用过的练习册、考试卷等都用来练毛笔字。父亲也给到处收集没用的书纸。那时在煤油灯下，哥哥一做完作业就赶快练毛字，我经常给他磨墨子。哥哥从小爱学习爱写毛笔字，这与父亲的言传身教和爷爷无形中的影响是分不开的。

不知不觉中车已出了小山村，车开始颠簸了，离祖坟越来越近……妹妹把车停靠在那片熟悉的杏树地旁边(也是爷爷生前向往的杏花园)。我的叔伯哥哥弟弟们也都早早来了。我们下了车，怀着无比激动与敬仰的心情默默地伫立在祖辈的坟前。缅怀逝去的亲人，心怀感恩，寄托思念。

久别奶奶的坟，我的思绪里又飞回了亲爱的奶奶身旁，那种情切感叫我欲罢不能……

我十四岁时与奶奶永别。

曾几何时，我们承欢于奶奶膝下，亨受着天伦之乐。节俭的奶奶，平时没有好吃的，都是父母叔叔过时过节送的。奶奶不舍的吃，留给我们吃。坐在奶奶的炕头上，左手塞给我一个点心，右手塞给我一块儿酥饼……母亲的针线活好，我从小爱模仿着母亲的样子做，奶奶特别高兴，不住地表扬、鼓励我，使我充满了信心。我也特别亲我的奶奶，有好吃的甚不甚也给奶奶吃。十三四岁就帮奶奶做饭。奶奶还让我们好好读书，向父亲学习。说: 父亲小时候在我们村的孩子们中，学习最好。老师还称"数学大王"。至今我都能想起奶奶对我说起父亲时，那种自豪的表情。

奶奶虽然没文化，奶奶一点也不粗俗，十分善良。奶奶从来不耍钱，不闲言碎语，不家长理短。奶奶和村人相处十分和睦，得到了许多甚至全村人的尊重和赞誉。奶奶和我母亲相处的特别融恰，就像一对母女，就连村里人都特别羡慕。这使我们的家风得到了最好的传承。

奶奶是中国一位伟大的母性！一位没文化的农村妇女，在那个一穷二白的年代，把三个儿子都培养得很出色，真的不容易啊！

父亲放弃了包建学院后，通过努力自学，1997年从民办教师考转成为国家正式教师。并且是我们村里唯一的国家正式老师。

二叔肖德英自学成为赤脚医生。他经常去我们村的后山上采药，来配制药方。祖上的接骨秘方失传后，奶奶只记住几位药，告诉了二叔。二叔自己反复专研，听说母亲说二叔曾经把正在地里生长的麻杆子割断，抹上自己研制的接骨药方做实验，结果麻杆子又重新长好。二叔擅长针炙，行火针，治好许多人的各种凝难杂症。有人得了鼻炎，二叔也能针炙。听村人讲过，六十年代时，年轻的二叔用针炙把一位高血压瘫患者救冶的能下地行走自如。记得九十年代，我的继爷爷突然肚子疼得要命，额头豆大的汗珠往下滚。家人急忙送到县医院。这是将近三十年前的事了。经检查患了肠梗阻。那时的医疗条件还很低，就连县医院的专家也束手无策，说:七十多岁了，做手术也不保命，不做手术也不保命。当时我一进病房，看见爷爷躺在病床上，鼻子上插着氧气，身上插着许多管子，痛苦地呻吟着。面对此情此景，年轻的我，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失声痛哭起来……正当万般无奈之时，在商都县开门诊的二叔，经县医院同意，让我送去一瓶二叔自己亲手配制熬好的中草药，给爷爷喝下去。奇迹出现了，爷爷排出好多粪便，肚子一下子轻松了，第二天就出院了。是二叔，让爷爷起死回生，在去阎王殿的路上抢回了一条生命。之后，爷爷又活了二十年，直到九十多岁。

三叔通过努力学习，考上了呼市建筑学院，60年代末毕业，被分配了商都县供电局当了大队长，87年被选举为供电局的副局长，后来成为正局长，直到退休。其间，三叔为供电事业做出了不朽贡献。三叔上山下乡，查访民情，为各个村庄陆续都通了电。1988年，三叔也给我村和水渠村通了电。有一次，我村和水渠村共用的总变电器坏了，村子里一下子黑灯瞎火，乡亲们一时拿不出钱。三叔知道后，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于是用自己的工资为家乡换了个新的变压器，为乡亲们解决了当务之急。三叔还为供电局的所有家属职工们集资了楼房，商都县最早住进楼房的就是供电局的家属们。

哥哥是奶奶的长孙，从小很懂事，曾在大拉乡读初中。他不仅学习好而且思想品德好，得了许多奖章。1984年，十六岁刚初中毕业的哥哥就考住了集宁中专师范学校(那时，听说考中师特别难，先预考，选上了，再正式考)。预示着哥哥一辈子捞在手里的"铁饭碗"。那将是我们全家甚至全村的光荣。更是给我们祖上增添了荣耀。为此我们全家和奶奶特别高兴。可是，因为体检原因，哥哥阴差阳错没去成，而后被商都二中录取读了高中。读高中期间，哥哥的成绩一直在班里校里名列前矛。常听奶奶的言外之意:  殷切期望她的孙子总有一天再出人头地。

后来，奶奶的身体每况愈下，预感到自己力不从心，将要走了。奶奶和父亲说:  估计等不到大孙子考大学的那一天了。

1986年秋天，71岁的奶奶永远闭上了眼睛，怀着无限眷恋离开了我们。87年哥哥以应届全校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内蒙师范大学。这不知是多少农村读书娃想改变命运而梦寐以求的事啊！可倔强的哥哥对自己的成绩还是不满足，亲自在志愿书上写上了不服从调配。而后回到商都二中继续复读，为此校长还给免了许多补习费。他勤奋努力，废寝忘食。功夫不负有心人！1988年，哥哥又以490多分优异成绩考了全商都县第一名，被"北京中央财政金融大学”录取。

奶奶，虽然您没等到您孙子们的那一天。但是我们都没辜负您的期望。现在哥哥在呼市浦发银行工作，任职副行长。哥哥经常奔走于上海浦发准行开会演讲。哥哥传承了父辈们的精神: 底调做人，高调做事。他从来不在人们面前炫耀自己的成绩。还有我的妹妹、叔伯兄弟姊妹们都品学兼优，好几位都读了好的大学又读了研。他们的事业都干的如日中天。现在，又赶上了好时代，我们的日子更是芝麻开花节节高。

“参天大树，必有其根；怀山之水，必有其源；人之有祖，亦犹是也。”

祖辈们，孙子们都站在我们故乡的这片土地上，站在您们的脚下。深情地给您们添土立石碑，敬挽花圈！为我们的平安健康祈福！感谢我们的家族！我们的根就在故乡北渠树，深埋在土中！“我从故乡来，应知故乡事。” 让我们在外的游子记住美丽的乡愁；记住曾经孕育我们生命的树；树的枝杆上结满了果实。我们就是您们的累累硕果。我们要知道我们的生命是谁给予的一一是我们血脉相连的祖辈！我们定当珍惜，不忘初心，牢记家族传教，继续发扬祖辈父辈的精神品质，向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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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东芳

【作者简介】 肖东芳，网名彩嶶。内蒙古商都县人。现在呼市从事服装样本设计，做事认真负责。喜欢阅读古诗词，喜欢散文。闲暇之余喜欢用文字点缀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