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届行参菩提散文奖参赛作品】中川岁月/宋亚兰
我越来越想写一写那一段青葱岁月,我在中川中学的时光。
在中川中学教过我的老师断断续续有好几个,但给我影响最深的还是我的班主任鲍生清老师和体育老师祁布高。
鲍老师是我初中三年的班主任,教我们语文课。他中等身材,国字脸,穿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喜欢向后梳拢,简直用油光可鉴来形容。
鲍老师不苟言笑。常常是在他的课堂上鸦雀无声,同学们都在聚精会神地听课。他手执着教鞭,说到激动处会狠狠地敲一下黑板,敲得咔咔作响,写出来的字一笔一画,工整大体。讲课喜欢带个啊字,停顿一下,又继续他的讲课,有时候眼睛会瞟一眼天花板。
鲍老师有两个女儿,他爱人也住在学校里。他的宿舍在我们教室上面的那个不高的台子上。那是坐落在小山脚下的一溜教师宿舍,宿舍的前面是一畦畦的苹果树。
每天看见鲍老师在他宿舍里面进进出出,忙着做家务,有时候会看见他拿着个鸡毛掸子在拂去身上的灰尘。
有好几次,他走前几步,喊我的名字,嘱咐我帮他挑桶水。起初我会叫一个女同学帮忙,后来都不愿意去。我只好一个人挑着空桶从学校的后门来到清泉边,把清冽的泉水一勺一勺地舀到铝皮桶里,用竹木扁担挑起,一步步地向学校走去。扁担横压在双肩上刺痛,累得我气喘吁吁。
我们经常看到鲍老师从泉水里挑水回来,也见过他爱人挑水。他爱人长得很漂亮,没有工作,是下边人。我们那儿的人喜欢把内陆人如此称呼。
我父亲到学校去鲍老师那儿了解我的学习情况,回来后带着责备的口气通报我除了语文和作文写得好,其他的课程并不理想的消息。
我们的班长是鄂德全,统管着全班同学。有次预习课上我看小说叫他给发觉了,他没收了我的书并且交到了鲍老师那儿。那是我从同村大姐姐手里借来的书,归还的期限只有两天。半路杀出程咬金,我不仅不能看完书,而且还会耽搁归还的日期,这让我心急如焚。第一次我是轻松地搪塞过去了,说书还没有看完。第二次,几乎不敢回家,害怕那个大姐姐来讨要她的书。
逼上梁山,我只好硬着头皮去跟鲍老索要书。我喊一声报告,鲍老师让我进去。我垂立在门边,看着地面和自己的鞋,声音几近呢喃,说是要来拿自己的书。鲍老师很认真地审视了我一番,告诫我不要在课堂上看,就把书给了我。
鲍老师的侄女是我的隔壁邻居。他侄儿鲍玉录当时居住在他姐姐家上学,和我在一个班,坐在教室后门最后一排。他对我的家庭情况似乎了如指掌,有时候会在班里给其他同学讲述我在家里的一些近况,知晓我的小名。搞得马杰一边嬉笑,一边给我取别名,弄得我很窘迫。
鲍玉录和朱玉林要好。朱玉林是我的同桌。我父亲在朱玉林的村里教过书,当过朱玉林的老师。他给别人讲述他上小学时我小弟弟在他学校里的事。当时我父亲把小弟弟带在身边教课,好让母亲在家安心地做农活。 我对他们的谈笑很尴尬,也只能无奈地白一眼。
我们的书桌上刻划着界限,要是朱玉林越过了界,我就会用胳膊肘狠狠地撞他一下,以示警示和强烈抗议。
前些年在官厅街上偶遇了杨福成等几位同学,说朱玉林已不在人世了,我不免感叹,唏嘘。又说起我的好友杨莲花,那个文静的女孩为了反抗父母的包办婚姻,早已投河自尽的事。这让我的内心又一次起了波澜,久久地不能平静,深深地为同学的早逝而感到感伤和惋惜。
祁老师在宽阔的操场上给我们上体育课。操场是泥土操场,光滑平整,耸立着高大的篮球架,双杆和单杠。祁老师个子很高,腿臂细长,喜欢穿一身运动服和白球鞋,头发是大背头。他一招一式地教我们迈步,跳跃,投篮。有时候也让我们在操场上练习自己喜欢的体育项目。这时候,有的同学在打羽毛球,有的踢足球。我擅长篮球和长跑,对其他的不感兴趣。有时坐在双杠上看别人打篮球。这时候祁老师不声不响地从背后一手扣住我的脑壳,一手捏住我的鼻尖,疼得我直喊叫,差点掉下泪来,他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还有一两次我在最后一节课外活动时坐在双杠上看别人在操场上叱咤风云地打篮球。这时候祁老师又静悄悄地走过来捏住我的鼻尖。他说捏了鼻尖不长青春豆,其实我脸上没有青春豆。这时候鄂福梅就捧腹大笑。
祁老师的家离我家不远,是鄂福美的姑父,鄂福梅是我姨奶的本家。她性格外向活泼,无拘无束。我之所以和鄂福妹做朋友是她喜欢看连环画,手里有很多册连环画。我不知道她哪来哪么多连环画,经常和她轮换着看。那时我想着她们家条件大概很富裕。后来又听说她去了牧区工作,一直再没见过她。
祁老师认识我父亲。那时父亲刚调到清泉小学,和中川中学离得很近,父亲经常到我们的学校打篮球。
前年听弟弟说祁老师唯一的儿子因病英年早逝,我不免又唏嘘不已。他儿子是我的小学同学,在班里最爱抢着和我说话,搞得其他同学调侃他。又听人说祁老师去了南京的女儿家,居住在那里,想想现在也是耄耋之年。
学校里有个专门给教师做饭的大师傅,精瘦的个子,一张和蔼可亲的脸。每天中午他会叫我到食堂里去吃午饭,说是教师吃不完的。我推辞不过他的执拗,只好每次去吃。有时候是一碗面片,有时候是一个馒头和半碗菜。
他家离我家不远,是草滩祁家村的,听同学们说他老伴去世早,拉扯着两双儿女。那时候他大儿子已经在学校里教书了,还给我们教过数学。他对我那么好,多年以后我老在思索,答案不得而知。现在终于知道了另有隐情,那是一种亲情的体现。或许现在正在颐养天年,或许已经驾鹤西去。
寒冷的冬天,我和同村的伙伴们披星戴月地走在上学的路上,在天寒地冻里瑟缩着脖颈,手套在袖筒里。
母亲会早早起来生火做饭,我和弟弟吃了热气腾腾的早饭,身上热乎乎的,徒步到中川中学去上学。由于离家远,通常书包里的塑料袋中都装着干粮。冬天我们还能拿点酸菜当菜,到青黄不接时只能在学校里吃点干粮。直至新鲜蔬菜上桌的时令,才会拿几角辣椒,一根白萝卜就是中午的菜。
路过场部,部队的蔬菜种在路边。那里有紫黑发亮的茄子,露出半个身躯的橄榄、白萝卜,红艳艳的西红柿。我们看看四下无人,就会摘几角辣椒带回学校吃,或是拔几根白萝卜。
杜海丽的家在场部的家属院里,她有时会给我拿几块腌的萝卜头和橄榄块,吃起来脆爽美味。她还会给我拿她母亲蒸的玫瑰花馒头。如今那一缕清香依旧在心头萦绕,却不知她身在何处。
这几年有了微信的普及,我们的初中同学都相聚在了微信群里,但真正和同学们见过面的却屈指可数。有时候在群里看到同学之们相聚的镜头,心中不免会产生一种鞭长莫及的感觉。看着那些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庞,一个个稚气,青涩的脸庞又重新浮现在了眼前,蓦然发现我们已经从懵懂进入不惑。生活的苦辣早已磨去了我们的棱角,有的只是刻画在脸上岁月的痕迹。
相遇了就是缘分,邂逅了就是天意。 同学情,授业恩,永远不会忘却,永远珍藏在心间。
当我伫立在学校门口,透过校门,那一排排砖瓦房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矗立的教学楼,学生公寓和教师宿舍,已今昔非比,不由得让我感慨万千。 时间的车轮滚滚向前,永远不再回头,留下的只是历史。
脚下踏着的还是那片土地,岁月远去,记记却铭刻在心。
作 者 简 介
幽兰,原名宋亚兰,土族,青海省民和县中川人,现居山西运城。喜爱散文写作,在多家杂志和新媒体发表作品,获得了第三届《行参菩提》散文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