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杂记】闲话功夫
1、散句
一盏煤油灯，灯火昏黄，晒谷场上，父亲和我
半天星星，半天月光，我知道了“走马双爪挠”
从四平马到腿绑铁沙，从硬打河沙沙包到单刀长枪
原来仁慈的父亲，变得翻脸不认人
天井，晒谷场，都有我的汗痕
图片来自网络
2、踢馆
说起功夫，成龙和李连杰的电影里就领略到了。
八十年代起，《少林寺》在小城上映后，功夫风摩了小城。小城冒出几个武术教头，他们到各村去授徒。
也是那个时候开始，一些村兴起狮子馆。所谓狮子馆就是功夫馆。
农闲时节，晚饭过后，一些村场的晒谷场点起气灯，学功夫的人排成队，跟着鼓声学起功夫。
学功夫的大多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请了镇里的名师过来传授武艺。学了武艺后，气势汹汹，大街小巷里，动不动就报出师门来吓唬人。
有功夫馆，便会有一些踢馆的闲人。这些人大多也是血气方刚辈。有些人踢馆是为了找口饭吃，有些人是仗着自己人多势众，率着一班徒子徒孙到处踢馆闹事。
年轻时，曾跟着朋友阿杰的叔叔阿吉去踢过馆。多年以来，踢馆的事记得清清楚楚。
四十多年前的一个秋晚，阿杰约我跟着阿吉去镇东的一条村踢馆。一行人骑着三辆幸福牌摩托车来到那条村。刚到村口，就听到从村里传出“咚咚锵咚咚锵”的鼓声。听到鼓声心里发怵，手心脚底都湿淋淋的。
遁着鼓声寻到村里的旧祠堂门口，门口小广场，三盏气灯把整个祠堂门口照得雪亮，六个赤身的年轻人在小广场中间扎着四平马。他们面前立着一位赤着上身的中年男子，个子不高，但身上古铜色的肌肉鼓鼓的，看上去十分健壮。
小广场围着一个四方圈子，一个粗壮汉子在东面角落擂着一架大鼓。
阿吉领着我们直接走到中年男子面前问：你是师父？
男子转身打量着我们，点了点头算是答复。然后问：你是来学道还是比道？
阿吉轻轻一笑说，什么道？我是来讲手的。
话音未落，伸手一拳向师父砸去。师父退一步并举起手掌用手腕压住阿吉的手腕，阿吉往前进一步，顺势手往外一拔，猛地一拳锤中师父的胸口，师父退了几步。场上的六个年轻人围过来，师父掩了掩手拦住，用手揉揉被拳头击中的位置，双手抱拳朝阿吉一拱：“师兄好力道。”说到这里往祠堂的大门方向伸出手掌一摆，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师兄，借一步说话。
阿吉瞟了他一眼，朝着祠堂大门大步流星走去。一会两人相扶着肩膀哈哈笑着走出。
师父手一挥：吃鸡粥去。
随后的日子，跟着阿吉来吃了几次鸡粥。
后来找了一个机会问阿吉，那个人真的是他师弟？阿吉淡淡一笑：江湖何处无师弟。
多年后，同那条村里的朋友讲起这事。朋友告诉我，那件事过后，徒弟问师父，师父，他的拳头打过来，做咪（为何）不粘住他的鹅头（手腕）？师父说，粘是粘住了，没有他的力气大。
图片来自网络
3、两头棍
“棒齐胸，棍齐眉。”
齐眉棍，长度与眉头打齐，所以叫齐眉棍。分棍头、棍身、棍尾。乡下叫两头棍。使用时双手握棍身，棍头棍尾两端首尾相连，可随机应变，可变化多端。侧身迎敌，点、拔、劈、挡、扫招招着险。棍不在力道而讲究技法老到。
小时候，听村里人会讲爷爷和晚叔公年轻时候凭着两头棍讨回了自己的田地的故事。
民国中期，家族里有些公共田地是“望天田”。所谓“望天田”，是指干旱地，一年四季的耕种都得待下雨。所以叫“望天田”。
祖爷那代，这些田地收成差，加上路远，就借给附近的村里人耕种，并立了借契。
到爷爷那代，族里人口增多，打算收回那块借给别人的“望天田”。族里选出爷爷和晚叔公去商谈讨回田地的事。
谁知道，借田地的那户人家，仗着自己兄弟众多，死活不承认这块田地是借我们的。尽管爷爷拿出借契，他们说是伪造的。
爷爷和晚叔公讨了几回，都没讨成。告到当时的乡政府，也没人理会。
有一回，爷爷和晚叔公每人带着一根齐眉棍，再次去讨田地。那户人家还是不肯归还田地。说话间争执起来并动了手，爷爷和晚叔公挥起齐眉棍，把那户人家几兄弟及村里几十人教训了一顿，最后才讨回田地。
晚叔公，是爷爷的一个堂弟，他家在我门口。所谓晚，是乡下对家里最小父执辈的称呼。比如晚叔，他是他家里兄弟姐妹中排行最小的叫晚叔。
十多岁时，与爷爷同睡一间房。问爷爷：两头棍的事是真的？爷爷叹口气说：陈年旧事了，与你晚叔公两人手执棍，背靠背，眼盯着对方，手动打手，脚动打脚，多少人都不够打。
图片来自网络
4、厕所功夫
表哥阿增比我大十岁，八十年代初，阿增不读书了，农忙时经常来我家帮忙。晚饭时会喝点酒。喝了酒后，阿增把上衣一脱，走到天井，扎起四平马，两只握着拳平放腰上，然后举起一只手，握成掌形伸出，嘴里“咻咻”作响。紧接着踢出一脚，劈出一拳，唷唷呵呵地喊着。
以为阿增很厉害，每次打架都叫他。去到那里一站，阿增耍起那几招功夫，吓得对方全跑了。
有一回，对方冲上来和阿增比试，几下阿增就被打倒。
回去后我问他，你不学到功夫吗？阿增哭丧着脸说，那几招功夫是到公共厕所大便时，捡到别人擦屁股的几张拳谱学的。
图片来自网络
5、打架最好对胸拳
邻村有兄弟俩，都是学了一身武艺的人。大哥叫阿荣，小弟叫阿松。
有一天中午，两兄弟在家里天井一边喝酒一边比划功夫。阿荣说，喝酒最好配土豆（花生），打架最好对胸拳。话未说完，一个大个冲到他面前，挥起瓦煲一样的拳头，一记直拳重重击中阿荣的胸口。阿荣趔趄地往后退了几步，卟通一声四脚朝天倒在地上。
阿松看到阿荣被打，扑过来一拳。大个子看都没看他，左手随手一挡，右手一拳扣在阿松的太阳穴，阿松眼冒金星，脚一软也倒地上。
大个子是替他妹子找阿荣算账的。喝酒之前，阿荣在村口碰到大个子的妹子，伸手摸了她的屁股。
7
又是听来的故事，记录下来，也算是一种传承吧。
图片来自网络
辛丑年四月十八日晚，记于澳洲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