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州文学.散文】王克强||割麦

割     麦

王克强

父亲磨镰很细致，蘸着晨露或月光。天上有几颗星星，很亮，也很亲切。谷布崔耕“啊公啊婆，割麦插禾”的叫声，是这个季节里最好的抒情。

狗叫、牛哞、鸡鸣、猪哼。全村热闹哄哄，欢乐的声音此起彼伏。麦子熟透的味道、苗禾的清香飘得满村都是，人影恍动，却步匆忙，人们要赶在黎明的第一根光线来临之前，抵达自家的麦田。留一个最小的孩子看家。各家的厨房的灯光里，已经忙着一做饭的身影。

昨天晚上都已经计划好，盘算好，是先割南下坎那块麦，还是割北大地那整块。拉着架车，先把那块地的麦子割完，晾干露水，带回一架车到麦场上。

勤快的人家在天亮之前已经倒一大片麦了。三五个站成一排，看满眼丰收的田野。弯下腰，用新磨的镰刀，和麦根试探，商议，切磋，发出嚓嚓嚓的声响。静听各家的麦田里都有这样声音，在自己的麦田里，家乡的麦田里，在淮河臂弯的平原大地上，汇声一支曲子，曲调里谱写着勤劳的汗水和一年四季白面馍的希望。布谷鸟偶尔弹琴几个音符，农人都理解那声音蕴含着季节的含义。

生活在淮河平原大地上的人都会割麦子，小孩子放下书包，八九岁就在麦茬地里跑，十几岁都学会了。

割麦先学会弯腰。要用这种虔诚膜拜的姿势与大地交谈。右手握镰，左手伸开，镰刀在麦子腰间一勾，把一束麦子拦在左手，攥紧。镰刀探往下移动，在麦根处往后拉，嚓啦一声，这束麦子就丰收在手里了，放下，再割下一把，这新镰真快，千万别碰到手。善于割麦子的人，手脚并用，一镰一镰地割，割到一大片，左脚一勾，放在了脚边。

不怕慢，就怕站。割麦不能猛割一阵，然后站上半天去。割麦要由着劲来，细水长流。

割麦不能往地那头看，割了半天还有这么长啊。要往身后看，割倒的这一大片了，给自己一点自信。要不，分截来割吧，一段一段的，很快一段割完了，就有一种成就感。欢喜一阵，又有力量来割下段来。力气里财，去了还来。

麦地是产生爱情的地方。漂亮的女子，草帽下白里透红的含笑的脸庞，丰满而窈窕的身材，穿着朴素或鲜艳的衣服，往麦地旁一站，这就是小伙子眼中最美的风景。看一眼就砰然心动，浑身充满了力量，弯下身子再割麦。累了，还往那边看，有时碰上姑娘会心的微笑，心扉的花朵开了。等到麦罢，我请德高望众的老村长说媒去。明年，我帮她家割麦。心里有了爱情，干活不觉得累，想着她的容貌，想着她微笑的含义，编织着美好未来日子的甜美，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如果几个人在一块，并排割麦了，就讲一个笑话或说一个故事吧，奇闻怪事，麦地是传播故事的地方。

几个姑娘在一块割麦子，有说有笑的，不时有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她们把快乐传给了别人。麦地是幸福的地方。

太阳照着，南风在麦浪上走。全黄的麦地一直铺到远处青绿的村庄前，几只鸟雀飞过，留几声季节的歌，这是一幅淮河平原的画。人们在麦地深处流汗，劳累，汗水浸渍手上被麦芒刻下的象形文字，生疼生疼的，腰酸背痛，捶一捶发疼的腰，吃饭不容易啊，这就是生活。然后对粮食倍感亲切，对生活倍加珍爱。

对五月的感情，就是这样在麦收的汗水里，一点一点加深的。季节里多了这份感情，也多了份感恩的心。

以往的麦收时节，对丰收的喜悦和兴奋里，总伴着汗水、疲劳、肌肉酸痛，还有和阴雨天抗争的紧张和焦急，庄稼人往往要在这个季节里忙碌半个月到一个月，麦收算真正结束。

而今，又到了五月，阳光里已经有了麦香的味道，麦子就是这个季节的主宰，就是这个季节里大地的灵魂。

麦浪一翻滚，麦子就由青变黄了。庄稼人谈论最多的是：俺们种的是无粮白地，不缴任何税款，还有粮亩补贴。他们看着自家的麦子，心里踏实，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公路上，联合收割机陆续来了，看看要和哪块地进行亲密合作。

微微的南风吹来，在庄稼人爽朗愉快的笑声里，麦收就要结束了。庄稼人除了丰收的充实，胸膛里还涌动着感恩的情怀。

作者简介：王克强，男，生于安徽阜南农村，中学教师。自1988年始先后在《初中生必读》、《阜阳日报》、《安徽工人日报》、《散文诗》、《新闻晚报》、《现代快报》、《颍州晚报》、《拂晓报》《合肥晚报》《江淮晨报》《安徽商报》《新闻晚报》《安徽文学》等报刊、杂志发表诗歌、散文多篇，作品收入《皖西北现代诗选》、《安徽散文五十家》、《这片热土》等，09年10月出版个人诗歌集《雪暖王家坝》。现为安徽省作家协会、散文家协会会员、阜阳市作家协会会员，阜南县作家协会常务理事。2006年鲁迅文学院学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