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寒蠲饮之神剂
小青龙汤,乃经典名方。但古今医者,善用者日日用之,不善用者终生不用一二。清代医家尤在泾在《金匮翼》中盛赞小青龙汤:“此散寒蠲饮之神剂。”
(一)小青龙汤证的病机
小青龙汤出自《伤寒论》第40条:“伤寒表不解,心下有水气,干呕,发热而咳,或渴,或利,或噎,或小便不利、少腹满,或喘者,小青龙汤主之。”
又见于《伤寒论》第41条:“伤寒,心下有水气,咳而微喘,发热不渴。服汤已渴者,此寒去欲解也。小青龙汤主之。”医家通常认为,“伤寒表不解,心下有水气”是小青龙汤证的病机。如《长沙方歌括》中陈蔚按:“此伤寒太阳之表不解而动其里水也。麻、桂从太阳以祛表邪,细辛入少阴而行里水,干姜散胸前之满,半夏降上逆之气,合五味之酸、芍药之苦,取酸苦涌泄而下行,即欲下行而仍用甘草以缓之者,令药性不暴,则药力周到,能入邪气水饮互结之处而攻之。凡无形之邪气从肌表出,有形之水饮从水道出,而邪气水饮一并廓清矣。”如何理解小青龙汤治疗“伤寒太阳之表不解而动其里水”?
“伤寒表不解,心下有水气”,可解读为既有“伤寒表不解”,又有“心下有水气”,也可解读为“伤寒表不解”的原因是“心下有水气”。后一种解读强调了本证的重点在于“心下有水气”。从临床角度来看,这两种解读都是可行的。
什么是“水气”?
方有执在《伤寒论条辨》中指出:“水气,谓饮也。”成无己在《注解伤寒论》中直接称其为“心下有水饮”。
张志聪在《伤寒论集注》中指出:“《经》云:在天为寒,在地为水。水气即寒水之气而无形者也。”
当代医家冉雪峰在《冉氏方剂学》中用“从化”理论做解:“大青龙乃治太阳从标气,郁而化热。本方是从太阳本气,郁而化水。仲景条文,'水气’二字须着眼。盖气郁化水,而犹未甚,故曰水气。”
从临床角度来看,水气可以理解为我们通常所说的“寒饮”。
“心下”在何处?
通常我们将“心下”理解为胸膈下之胃脘部。“心下有水气”,显然“心下”是水气所停部位。那么,本证之水气是否停于胃脘部?
张志聪在《伤寒论集注》中说:“水气逆于心下,故干呕。”从干呕这一症状反推,张志聪认为心下应该是胃脘部。
《伤寒指掌》中邵评:“发热无汗是表不解,干呕而咳是水气为患,饮寒相抟,逆于肺胃之间也。”此注认为水饮停于肺胃之间。
《医宗金鉴》认为:“太阳受邪,若无水气,病自在经;若有水气,病必犯府。病府则膀胱之气化不行,三焦之水气失道……小青龙汤外发太阳之表实,内散三焦之寒饮……”此注中水气停留部位是三焦。
日人馆野健认为,古人对“心下有水气”的认识是从鼻涕、喘咳、咳痰(稀薄水样、黏液性的)、心窝部振水音等方面建立起来的综合性病理观。这种解释足具新意,但已属个人的超常发挥了。
当然,很多注家采取了回避策略,不明言“心下”究竟为何处,只是用一“里”字概括。于是“伤寒表不解,心下有水气”就被解读为我们通常所说的“表寒里饮”。
成无己在《注解伤寒论》中并没有明确指出“心下”在何处,但从其以“形寒饮冷则伤肺”来解读小青龙汤证可知,水气所停部位应该是肺。
从临床角度来看,如以八纲解读六经,水气所停部位在里,小青龙汤证的病机为表寒里饮;如以脏腑经络解读六经,水气所停部位在肺,小青龙汤证的病机是风寒外感,寒饮停肺。
(二)小青龙汤证的主症是咳
《伤寒论》第40条“伤寒表不解,心下有水气”的主症是“干呕、发热而咳”。如果把“而”理解为表递进关系的连词,三症中最主要的症状当是“咳”。
第41条的主症是“咳而微喘,发热不渴”,此处的“而”当为表并列关系的连词。笔者在反复读这两条文中的主症时,总觉得当时作者在行文时要突出的是“咳”症。
临床上,小青龙汤证最常见的症状是咳嗽,小青龙汤是治疗咳嗽的最常用方之一。
陈修园在《医学三字经》中指出:“柯韵伯治咳嗽,不论冬夏,不拘浅深,但是寒嗽,俱用小青龙汤多效。方中驱风散寒,解肌逐水,利肺暖肾,除痰定喘,攘外安内,各尽其妙。盖以肺家沉寒痼冷,非麻黄大将不能捣其巢穴,群药安能奏效哉。”
寒嗽不一定都可用小青龙汤治疗,但从中能读出小青龙汤是治疗咳嗽的常用方。
笔者在临床上使用小青龙汤治疗的病症,以咳嗽最为多见,或为受寒而咳,或为饮冷或食冷而咳,或为久咳,或为反复咳嗽,或为冬季咳嗽,或为夜间咳嗽。
如治疗聂某,男,15岁,2010年11月6日初诊。
患者前日夜出晚归,昨日凌晨出现阵发性干咳。昨晚咳嗽加重,伴见发热。诊见:咳嗽频发,有白痰,咽痒,恶寒,发热,无汗,咳嗽时胸憋、呕恶,不喜饮。体瘦,面白。舌质淡红,舌苔薄白,脉浮弦。
家长补诉,患者自幼易反复咳嗽,每次感冒都表现为咳嗽较甚。
证属表寒里饮,治以解表化饮为法。方用小青龙汤加减。
处方:生麻黄9g,桂枝6g,干姜3g,细辛3g,五味子3g,生白芍6g,姜半夏9g,蝉蜕9g,生甘草3g。1剂,水煎分2次温服,服后捂被休息。
次日来诊,患者诉昨晚服药后汗出咳减,恶寒、发热均好转,现偶咳、有痰。舌质淡红,舌苔薄白,脉细缓。处以二陈汤合干姜、细辛、五味子和胃化痰、温化寒饮善后。
处方:姜半夏9g,陈皮9g,茯苓9g,干姜2g,细辛2g,五味子4g,炙甘草2g。3剂,水煎服。
此后患者每次咳嗽皆来就诊,首诊方多用小青龙汤。
按:临床上常见部分患者反复咳嗽,套用张仲景的话可以称之为“咳家”。此类患者出现外感发热,单用常规解表之法往往无效。如患者不表现为明显热证,多可辨为小青龙汤证,用小青龙汤解表化饮,可收竿影之效。
(三)小青龙汤方解
《伤寒论》中小青龙汤方如下:麻黄(去节)、芍药、细辛、干姜、甘草(炙)、桂枝(去皮)各三两,五味子半升,半夏(洗)半升。上八味,以水一斗,先煮麻黄,减二升,去上沫,内诸药,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
最早对小青龙汤方做解者,当推成无己。《伤寒明理论》云:“麻黄味甘辛温,为发散之主,表不解应发散之,则以麻黄为君。桂味辛热,甘草味甘辛,甘辛为阳,佐麻黄表散之,用二者所以为臣。芍药味酸微寒,五味子味酸温,二者所以为佐者,寒饮伤肺,咳逆而喘,则肺气逆。《内经》曰:'肺欲收,急食酸以收之。’故用芍药、五味子为佐,以收逆气。干姜味辛热,细辛味辛热,半夏味辛微温,三者所以为使者,心下有水,津液不行,则肾气燥。《内经》曰:'肾苦燥,急食辛以润之。’是以干姜、细辛、半夏为使,以散寒水逆气,收寒水,散津液,通行汗出而解矣。”此为“以经解论”之典范。
麻黄、桂枝、甘草治疗“伤寒表不解”,芍药、五味子治疗“咳逆而喘”,干姜、细辛、半夏治疗“心下有水气”。方解平实明朗,多为后世医家所遵从。
清代医家尤在泾在《伤寒贯珠集》中指出:“麻黄、桂枝,散外入之寒邪;半夏、细辛、干姜,消内积之寒饮;芍药、五味,监麻、桂之性,且使表里之药,相就而不相格耳。”
在成无己方解的基础上,尤在泾对芍药、五味子作用的论述有所延伸。
《重订通俗伤寒论》中何秀山指出:“风寒外搏,痰饮内伏,发为痰嗽气喘者,必须从小青龙加减施治。盖君以麻、桂辛温泄卫,即佐以芍、草酸甘护营。妙在干姜与五味拌捣为臣,一温肺阳而化饮,一收肺气以定喘。又以半夏之辛滑降痰,细辛之辛润行水,则痰饮悉化为水气,自然津津汗出而解。若不开表而徒行水,何以解风寒之搏束;若一味开表,而不用辛以行水,又何以去其水气?此方开中有阖,升中有降,真如神龙之变化不测。设非风寒而为风温,麻、桂亦不可擅用,学者宜细心辨证,对证酌用也。”
应该说,痰饮与“寒饮”“水饮”尚有区别。方解中把半夏的作用解为“辛滑降痰”,似无不可。但小青龙汤实为治寒饮之方,如痰证较显,也许不是小青龙汤证。即使是小青龙汤证,单用一味半夏治痰是不够的,笔者常加用炒紫苏子、炒莱菔子。
也有从小青龙汤组方的来源进行方解者,如《医宗金鉴》:“太阳停饮有二,一中风有汗为表虚,五苓散证也;一伤寒无汗为表实,小青龙汤证也。表实无汗,故合麻桂二方以解外。去大枣者,以其性滞也。去杏仁者,以其无喘也,有喘者仍加之。去生姜者,以有干姜也,若呕者,仍用之。佐干姜、细辛,极温极散,使寒与水俱得从汗而解。佐半夏逐痰饮,以清不尽之饮。佐五味以收肺气,以敛耗伤之气。”
临证体会,小青龙汤加杏仁,即内含麻黄汤,较不加杏仁者发汗力为强,笔者治喘,通常不加。如加用杏仁,多去麻黄。
呕者去干姜用生姜,似无不可,但需注意方中温散力量的变化。事实上,用干姜也有很好的止呕作用。
上述方解基于小青龙汤治疗表寒里饮证
(四)小青龙汤的加减
《伤寒论》小青龙汤方后有加减法:“若渴,去半夏,加栝楼根三两;若微利,去麻黄,加荛花,如一鸡子,熬令赤色;若噎者,去麻黄,加附子一枚,炮;若小便不利,少腹满者,去麻黄,加茯苓四两;若喘,去麻黄,加杏仁半升,去皮尖。且荛花不治利,麻黄主喘,今此语反之,疑非仲景意。”
“疑非仲景意”,即本加减法有后人加入之嫌。
对临床者来说,是否“仲景意”不太重要,重要的是此论是否实用。
渴,在小青龙汤证中经常可以见到,多为口渴不甚,不喜多饮,服小青龙汤后口渴自解。这种情况笔者通常不去半夏,也不加天花粉。如口渴较甚,也许不是小青龙汤证,而是小青龙加石膏汤证,笔者也不去半夏,不加天花粉。
微利,在小青龙汤证中很少见。如有,用小青龙汤温化寒饮,寒饮去则利可自止,似不必专治利。而临证中经常可以见到大便干,部分患者也许初诊时不会诉说大便干,而服小青龙汤后会说:“我服药后大便不干了。”寒饮去,阳气行,大肠腑气顺畅也在预料之中。如果大便干结较甚,也许不是小青龙汤证,如是,笔者常加炒莱菔子、全瓜蒌(或瓜蒌仁),也有加大黄者。
噎,如理解为“饭窒也”“塞喉曰噎”,笔者在小青龙汤证中没有见到过。倘若把“噎”理解为咽喉不利,小青龙汤证中则较为常见,笔者多在方中加用射干利咽,或不做加减。
小便不利、下腹部胀满,为下焦水蓄不行,可加茯苓,配以桂枝化气行水。笔者也常用五苓散加干姜、细辛、五味子加减治疗。
喘,在小青龙汤证中,可作为兼症,也可作为主症。在后世医家笔下,小青龙汤为治喘名方,也有部分医家指出喘证慎用小青龙汤。盖喘证多见上实之喘和下虚之喘,小青龙汤宜治疗上实之喘,而不宜(甚或是禁忌)用于治疗下虚之喘。
至于喘证用小青龙汤,是否需要去麻黄加杏仁?多数医家的回答是否定的。去掉麻黄,如何解表?表不解,喘如何能平?何况有一部分医家认为麻黄为治喘要药,具有很好的平喘功能,治疗喘证没有理由去掉麻黄。
小青龙汤是笔者治疗咳、喘、哮三病的常用方之一。部分患者服小青龙汤后会汗出或汗出增多,但咳喘尚未完全平复。此时继用小青龙汤,咳喘可以继续减轻,但汗出也会逐渐增多。于是,笔者很长一段时间困惑于是否该继续使用小青龙汤,或者是改用他方。也曾尝试改用苓甘五味姜辛半夏杏仁汤、三拗汤加味等方治疗,效果欠佳。后跟随冯世纶老师学习了一段时间,进一步体会到“以方治证”的临证含义。
麻黄的取用与否,并不取决于是否有喘,也不取决于主症是哪一症,而是取决于是否有太阳病,是否无汗。“有汗用桂枝,无汗用麻黄”,这句话在太阳病的治疗中是非常重要的。于是,之后笔者用小青龙汤,无汗者麻黄、桂枝并用,有汗者去麻黄加杏仁,效果颇佳。
当代医家中,胡希恕“治哮喘不用麻黄,却独崇大柴胡汤”的思想,可谓独树一帜。《中国百年百名中医临床家丛书·胡希恕》一书中有如下一段文字:“刚跟随胡老学习,常感到其治病用药新奇。一天,遇到一位久治不愈的哮喘患者,处方中既无补肾纳气的白果、五味子、肉桂、山萸肉、熟地黄,亦无宣肺定喘的杏仁、麻黄,而用了大柴胡汤加味,因而问之:'治喘为何不用麻黄?’胡老答曰:'因无麻黄证。’”
方以治证,药当治证,小青龙汤的临床加减也当以证为依准。理论上讲,每位临床医生都明白这一道理,只是在处方用药时,部分医生不免被“习惯性思维”和“习惯性用药”所影响。
(五)小青龙汤专于治饮
小青龙汤在《金匮要略》中,并不治疗“伤寒表不解”。
《金匮要略·痰饮咳嗽病脉证并治第十二》第35条:“咳逆倚息不得卧,小青龙汤主之。”第23条:“病溢饮者,当发其汗,大青龙汤主之;小青龙汤亦主之。”
《金匮要略·妇人杂病脉证并治第二十二》第7条:“妇人吐涎沫,医反下之,心下即痞,当先治其吐涎沫,小青龙汤主之;涎沫止,乃治痞,泻心汤主之。”
在《金匮要略·肺痿肺痈咳嗽上气病脉证治第七》中又有小青龙加石膏汤方证一条:“肺胀,喘而上气,烦躁而喘,脉浮者,心下有水,小青龙加石膏汤主之。”
小青龙汤专于治饮。
关于这一点,历代医家也多有论述。如清代医家徐灵胎在《伤寒类方》中指出:“此方专治水气。盖汗为水类,肺为水源,邪汗未尽,必停于肺胃之间。病属有形,非一味发散所能除,此方无微不到,真神剂也。”
尤在泾在《伤寒贯珠集》中指出:“夫饮之为物,随气升降,无处不到。或壅于上,或积于中,或滞于下,各随其所之而为病。而其治法,虽各有加减,要不出小青龙之一法。”把小青龙汤看作一张专治寒饮之方,其意义在于,更便于我们解读小青龙汤证中的“或然证”,更便于解读小青龙汤可以治疗痰饮证之咳逆倚息不能平卧者、溢饮浮肿者的原因。同时,方中麻黄、桂枝之用,也并非专为解表而设,可以解表,也可以温化寒饮、温散寒饮。那么,治疗也并不一定要以汗出为目的。
《三家医案合刻·叶天士医案》中载一案:“脉小右弦,呼吸不利,喉中有声,入夜神迷昏倦,少腹微胀,二便不爽,自言筋骨如针刺,身重难以转侧,右环跳筋,纵不能伸屈,此皆暴寒内入,周行上下,阳气痹塞,且频年交冬痰嗽,天暖自安。老年肾真衰乏,少藏纳之司,水液化痰上泛,寒中少阴,则太阳膀胱之气,无以上承。而流通宣化,开合失度,枢机悉阻,浊气升,痰饮逆,最忌喘急神昏。若用发散坠降,恐致伤阳劫阴。议进仲景小青龙法,乃太阳表中之里,通营卫不耗其阳,开痰饮不泄其气,仍有收肺逆、通膀胱之意。小青龙汤。”
尽管案中明言“此皆暴寒内入”,但仅为病因之推测,从脉症中是辨不出表证的(已“内入”),并且“若用发散坠降,恐致伤阳劫阴”,治疗是不可以发散开表的。小青龙汤可以通营卫、开痰饮、收肺逆、通膀胱。案中治用小青龙汤,不在治表而专于治里。
关于寒饮的表现,刘渡舟教授在《伤寒论诠解》中做过如下论述,可供临证体会:
“根据临床经验,凡内有寒饮而造成喘咳的病人,常有下述临床表现:患者面色多见青色或黧黑之色,或下眼睑处呈青暗之色,因属水寒郁遏阳气之象,故称之谓'水色’;若寒饮阻滞,营卫气血运行不利,则面部可出现对称性的色素沉着,谓之'水斑’;还有的病人,由于水气内留而见面部虚浮,眼睑轻肿,谓之'水气’。水色、水斑、水气的出现,是使用小青龙汤时在望诊上的辨证依据。这类病人大多见弦脉与水滑舌苔。咳喘是本方证的主要见证。寒饮射肺的咳喘,往往是咳而多痰的,且这种寒饮之痰多具有以下特点:一是咳吐大量白色泡沫样痰,落地成水;或是咳吐冷痰,自觉痰凉如粉,痰色似蛋清样半透明,而连续不断……”
(六)小青龙汤的核心药物是“姜辛味”
清代医家陈修园从《金匮要略·痰饮咳嗽病脉证并治第十二》篇中悟出“水饮二字,为咳嗽之根”,小青龙汤方中干姜、细辛、五味子三味药是治疗饮咳之核心药物。他在《医学三字经》中指出:“《金匮》治痰饮咳嗽,不外小青龙汤加减。方中诸味皆可去取,唯细辛、干姜、五味不肯轻去。即面热如醉,加大黄以清胃热,及加石膏、杏仁之类,总不去此三味,学者不可不深思其故也。”又在《医学实在易》中指出:“《金匮》以小青龙一方加减为五方,皆以行水为主也。麻黄、桂、芍可以去取,干姜、细辛、五味子三味必不可离。寒者可加附子,热者可加石膏、大黄,湿者可加白术、茯苓,燥者可加天门冬、麦门冬、阿胶、玉竹、枇杷叶,下虚者可加巴戟天、鹿角胶,上虚者可加黄芪、白术,痰多者可加桑白皮、茯苓。孙真人颇得其秘。”
笔者在临床上治疗“咳家”“喘家”“哮家”诸病证,常在应证方中加用干姜、细辛、五味子,不但可以治疗咳、喘、哮,即使治疗他症,也不易诱发咳、喘、哮。
如治疗李某,男,8岁,2011年7月15日初诊。
患儿从4岁开始反复出现咳喘,每次发作笔者多以小青龙汤加减治愈。本次就诊,以“发热、咽痛2天”为主诉。诊见:发热,不恶寒,咽痛,咽干,口干喜饮,大便干,时有呛咳。舌质红,舌苔薄黄,脉弦数。辨证当属热证无疑,治疗当表里分消其热。
处方:柴胡9g,黄芩9g,僵蚕9g,蝉蜕9g,连翘12g,牛蒡子12g,桔梗9g,姜半夏6g,生大黄(后下)6g,干姜2g,细辛2g,五味子2g,生甘草2g。2剂,水煎服。
药后便畅、热退而愈。
此类患者,如应证方中不加“姜辛味”,往往热退后易咳喘发作或加重。
(七)小青龙汤可动冲气
《金匮要略·痰饮咳嗽病脉证并治第十二》:“咳逆倚息不得卧,小青龙汤主之……青龙汤下已,多唾口燥,寸脉沉,尺脉微,手足厥逆,气从小腹上冲胸咽,手足痹,其面翕热如醉状,因复下流阴股,小便难,时复冒者,与茯苓桂枝五味甘草汤,治其气冲。冲气即低,而反更咳、胸满者,用桂苓五味甘草汤去桂加干姜、细辛,以治其咳满。咳满即止,而更复渴,冲气复发者,以细辛、干姜为热药也。服之当遂渴,而渴反止者,为支饮也。支饮者法当冒,冒者必呕,呕者复内半夏以去其水。水去呕止,其人形肿者,加杏仁主之。其证应内麻黄,以其人遂痹,故不内之。若逆而内之者,必厥,所以然者,以其人血虚,麻黄发其阳故也。若面热如醉,此为胃热上冲熏其面,加大黄以利之。”
如果我们静静品读这段文字,会发现这是作者用平实的文字如实记录的一份医案,一份使用小青龙汤后患者变证纷出的医案。通常,后世注家认为,这是“下虚”之人用小青龙汤后的变证。如清代医家尤在泾在《金匮要略心典》中指出:“服青龙汤已,设其人下实不虚,则邪解而病除。若虚则麻黄、细辛辛甘温散之品,虽能发越外邪,亦易动人冲气。冲气,冲脉之气也。冲脉起于下焦,挟肾脉上行至喉咙。多唾口燥,气冲胸咽,面热如醉,皆冲气上入之候也。寸沉尺微,手足厥而痹者,厥气上行而阳气不治也。下流阴股,小便难,时复冒者,冲气不归,而仍上逆也。茯苓、桂枝能抑冲气使之下行,然逆气非敛不降,故以五味之酸敛其气,土厚则阴火自伏,故以甘草之甘补其中也……”从临床实际来看,小青龙汤证多发生于素体阳虚之人。或者说,小青龙汤证的形成多与阳气不足有关。而且,小青龙汤证以体弱之小儿和老人更为多见。也就是说,真正“下实不虚”者使用小青龙汤的机会不是很多。这就提醒临证者在使用小青龙汤时,当时时注意正气。正虚明显时,或调整方内药物之剂量,或加用扶正之品,或先扶正后祛邪。
单从文字记录来看,上案中屡屡更方,患者的病情似乎不减反增,医者的治疗似乎不见得高明。但临床上,服小青龙汤覆杯即愈者比比皆是,变证纷出者也并不少见。有时候并不是小青龙汤之过,也不是方药的误用,而是病情的自身演变。
面对疾病,“言不可治者,未得其术也”(《灵枢·九针十二原》),这是每位临床医生追求的终极目标。但,我们必须面对的现实是,每位临床医生面对复杂疑难病情时,都有束手无策之时,或有越治越乱之叹!
上述医案中,医者对每次变证的处方是否合适、是否高明暂且不论,单论医者面对变证时的冷静、沉着,每处一方、每用一药都有凭有据,就足可为后世医者之榜样。
(八)小青龙汤治疗燥咳
当代医家丁光迪制有辛润理肺汤治疗凉燥束肺、气逆干咳者。《中国百年百名中医临床家丛书·丁光迪》记载:“金某,女,44岁,南京市人民政府干部。国庆节后发病,因晚间受凉而致。喉中燥痒,干咳无痰,痒甚咳甚,晨晚为剧。其咳始终无痰,得温饮略舒;咳甚气逆,甚至小便自遗,胸膺隐痛,咳声嘶急,有时涎中见血丝。如此延至来年春暖,其咳才止。多方医药,未能向愈,至今已历四年。舌净苔薄,有津;脉细见弦象。此凉燥束肺,气逆致咳。治以温润其气,肃肺止咳。用辛润理肺汤(自拟方)。带节麻黄4g,带皮杏仁(打,去尖)10g,甘草6g,桔梗5g,佛耳草(包)10g,橘红5g,当归10g,炮姜4g,生姜5g(5帖)。二诊:因为药方见效,自己连服八帖,喉痒除,咳大减,睡眠安熟。舌苔薄,脉细见滑象。肺温气降,佳兆。原方续进五贴,巩固疗效。追访两年,病未复发。”此类咳嗽临证极为多见。“此病的特点,舌净苔薄,不燥不腻,有津液敷布;脉细见弦象,而无数象。虽为干咳,但绝无燥热伤阴之征”。
关于辛润理肺汤,“其用药大意,以甘草干姜合当归生姜,温胸中之阳,并能辛润肺气,解除凉燥;同时,甘草干姜与当归生姜相合,亦有调和营卫之意,营卫和,其表亦解。甘草与当归,各自都能治咳……以上一组药,为方中主药,是从凉燥束肺的病机考虑的。麻、杏、草、桔,是三拗汤与甘桔汤合方,能利咽喉,治咳嗽,作为对症下药;与前一组药同用,能相辅相成。佐以橘红、佛耳草,利咽止咳,实际与麻杏草桔是重复用药,加强治咳的作用……”
通常我们所说的燥邪犯肺有温燥、凉燥之分,其特点之一是肺系津液耗伤。严格来说,上述燥咳与凉燥是不同的。此类燥咳,表现为干咳无痰,但主要机理为津液不布,并没有明显津伤之征。
笔者治疗此类燥咳,每每取用小青龙汤加减,辛散温通,取效良好。
如治疗宁某,女,34岁,2011年12月9日初诊。
主诉咽痒、咳嗽2月余。咽痒则咳,咳嗽呈阵发性、连续性,遇冷易发,晚上频发,无痰,咽干,喜饮少量热水。纳食可,大便偏干,舌质淡暗,舌苔薄润,脉细弦。证属风寒束肺,肺失宣降,津液失布。治以小青龙汤加减疏风散寒、通阳布津。
处方:生麻黄3g,桂枝3g,细辛3g,干姜3g,姜半夏9g,生白芍9g,五味子9g,蝉蜕6g,全瓜蒌15g,炒紫苏子12g,炙甘草3g。7剂,水煎服。
2011年12月16日二诊:咳嗽已止,大便不干。自言体瘦,乏力,希望以中药调治。处以建中汤加减调治。
方中蝉蜕、全瓜蒌、炒紫苏子也属“重复用药”,加蝉蜕以祛风止痒,加全瓜蒌、炒紫苏子肃肺润肠。
(九)小青龙汤治疗痰喘
临证之初,喜读近代医家张锡纯之《医学衷中参西录》,书中有专篇《用小青龙汤治外感痰喘之经过及变通之法》。文中写道:“小青龙汤为治外感痰喘之神方。”又写道:“平均小青龙汤之药性,当以热论,而外感痰喘之证又有热者十之八九,是以愚用小青龙汤三十余年,未尝一次不加生石膏。即所遇之证分毫不觉热,亦必加生石膏五六钱,使药性之凉热归于平均。若遇证之觉热,或脉象有热者,则必加生石膏两许或一两强。”
于是,笔者记住了治疗外感痰喘可用小青龙汤,用小青龙汤恒加生石膏。早年春节前返回家乡,一乡人找我看病,病痰喘30余年,每年冬季加重。近1周咳嗽、气喘、痰多、胸憋较甚,至我家约1公里路程需歇息数次才能走到。诊见恶寒,无汗,口不渴,便不干,痰多色白黏稠,舌苔白腻,脉弦。处以小青龙汤方2剂,按张氏所论加生石膏。患者第三日又至,言说服药后病情变化:当天服第1剂,晚上周身憋胀难耐,一宵不得眠。次日服第2剂,至晚上周身汗出,顿觉全身舒畅,咳喘胸憋顿减而入眠,今日走来已不需歇息。
诊后思考,想到如下三点:
1.小青龙汤治疗痰喘有捷效,如方证对应,可收竿影之效。
2.使用小青龙汤,加石膏需慎重。上案如不加石膏,也许一剂即可汗出喘平。如无蕴热,加石膏可影响麻黄、桂枝、细辛等药的通阳出表。
3.患者对医者的信任是中医诊治过程中保证疗效的前提之一。上案中如患者服1剂后因症状不减反增而自行停药,或改诊他医,也就不会有服2剂后的汗出喘平。更重要的是,医者会认为本证非小青龙汤证,可能在以后的行医过程中遇到本证绝不会再用小青龙汤。此外,还会误导他医在小青龙汤证之外再辨他证,耽误病情。
(十)小青龙汤治疗内伤病
有学者认为,小青龙汤在《金匮要略》中就是为治疗内伤杂病而设的。实际上,内伤病和杂病并不完全等同,《金匮要略》中所治为杂病,与李东垣所构建的“内伤学说”中的内伤病是不同的。故对小青龙汤治疗内伤病有必要特意拈出。
“青龙为神物,最难驾驭”(喻嘉言语),用得其宜,可收桴鼓之效;用不适宜,坏事也竿影相随。《金匮要略》中即记载了误用小青龙汤后动冲气,且变证纷出之案。
刘渡舟教授在《伤寒论诠解》中明确指出:“本方麻桂并用,又配细辛,虽有芍药、甘草、五味子相佐,毕竟还是辛散峻烈之剂,因此,在服法上要求水煎分三次服,以便使药力不致太猛。尽管如此,在临证时对年高体弱、婴幼儿童,特别是心肾机能虚衰的患者,仍要慎用,恐有拔肾气、动冲气、耗阴动阳之弊。”此外,刘老还进一步指出:“对于一般的病人,使用本方也只是在喘咳急性发作时的救急之法,不可久服多用。且一旦疾病缓解,即应改用苓桂剂温化寒饮,以善其后。”
笔者认为,此类认识是基于小青龙汤治疗外感病而设。治疗着眼点始终在“邪气”上,则自然有伤正、损正之弊。
反之,如果我们把治疗着眼点落脚在“正气”上,用治疗内伤病的思维去指导使用小青龙汤,则可以久服多用。
日人在《建殊录》中载一案:“京师河原街贾人升屋传兵卫女,病,众医皆以为劳瘵,而处方亦皆无效。羸瘦日甚,旦夕且死。贾人素惧古方,然以不得已来求诊治。先生既往诊之,知其意之不信,即谢归矣。逾月其女死。其后二年,其妹亦病,贾人谒曰:'仆初有五子,其四人者皆已亡,其病皆劳瘵也。盖龄及十五,则其春正月,瘵必发,至秋八月必皆死矣。向先生所诊此其一也,亦已死矣。而今者季子年十七,亦病之,夫仆固非不知古方有其效,惧其多用峻药也。然顾缓补之剂救之,不见一有其效矣。愿先生瘳之,纵死无复所悔矣。’先生为诊之,气力沉溺,四肢惫惰,寒热往来,咳嗽殊甚。作小青龙汤及滚痰丸杂进,其岁未至八月,全复常。”本案中,由“气力沉溺,四肢惫惰”可知患者体弱。尽管案中未明言服药多少,但从春正月发病,未至八月病愈,加之案中用“杂进”一语,可以推测服药时间是比较长的。如此弱体重病,如何能受得了较长时间的青龙峻剂?
实际上,方剂是否为峻剂,一方面取决于所用药物,而更重要的当取决于用量。所谓“重剂轻投”,作用也可以极为和缓。
曾治高某,女,72岁,2009年10月12日初诊。
患“支气管哮喘”20余年。近几年病情明显加重,每年冬季需住院治疗。近1月来,咳喘痰鸣较甚,使用西药气雾剂吸入不能控制。诊见:频频咳嗽,喘促痰鸣,纳食欠佳,大便少,口干不喜多饮。精神欠佳,喜暖畏寒,面色晦暗。舌质暗紫,舌苔薄白水滑,脉沉细弦。证属阳气虚馁,寒饮内伏。治以通阳散寒化饮为法,方用小青龙汤加减。
处方:生麻黄3g,桂枝3g,细辛3g,干姜3g,炒紫苏子9g,生白芍9g,五味子9g,制附子(先煎)12g,炙甘草3g。7剂,水煎服。
2009年10月19日二诊:药后咳喘痰鸣明显减轻,上方加红参6g,7剂,水煎服。
2009年11月5日三诊:上方服用14剂,咳喘痰鸣偶有轻微发作,精神明显好转,纳食尚可。舌质暗紫,舌苔薄白,脉细缓。转方以六君子汤加干姜、细辛、五味子善后。
本案患者正气虚极,连续使用21剂小青龙汤,看似通阳散寒化饮,治以祛邪。实际上,处方中温散之药使用小剂量,同时加用温补阳气之品,整个治疗过程始终着眼于正气,治疗的目的在于恢复正气。
(十一)小青龙汤的剂量
经方的剂量,始终是历代中医学者研究的课题。
经常会有学生问:“老师,您使用小青龙汤,麻黄、桂枝的用量为什么那么小?”
尝读《范文甫专辑》,见范文甫使用小青龙汤与众不同:一是“小青龙汤用量除半夏9g外,余皆用0.9g”,二是“开水泡服”。有两则医案如下:
“朱师母,伤风骤时音哑。外感风寒,侵袭于肺,太阳之表不解,以致邪内及阴分。少阴之脉循喉咙挟舌本,太阴之脉挟咽连舌本散舌下,厥阴之脉循咽喉之后。外邪搏之,则肺实,肺实则音哑,用小青龙汤两解表里,使风寒之邪去,则肺自用矣。又据《素问·阴阳应象大论》'因其轻而扬之’之义,小青龙汤用量除半夏9g外,余皆用0.9g:桂枝0.9g,生白芍0.9g,炙甘草0.9g,麻黄0.9g,生姜0.9g,五味子0.9g,姜半夏9g,细辛0.9g,开水泡服。”
“郑右,失音多时,前医皆从阴虚着想,不效。舌淡红,苔白,寒邪客于肺卫故也。桂枝0.9g,生白芍0.9g,炙甘草0.9g,麻黄0.9g,生姜0.9g,五味子0.9g,姜半夏9g,细辛0.9g。夜间开水泡服,覆被取汗。”并谓“吾友以小青龙汤治伤风失音不效,盖分量依照《伤寒论》原方。余减其量,泡茶服,则一服即效。不达经旨之义,其为无效也必矣”。
无独有偶,笔者在读《重订通俗伤寒论》时注意到书中小青龙汤方的用量:“麻黄八分,姜半夏三钱,炒干姜八分拌捣五味子三分,川桂枝一钱,北细辛五分,白芍一钱,清炙草六分。”方中用量,半夏三钱,其余诸药都不超一钱。
笔者受此启发,临证使用小青龙汤多用小剂,生麻黄、桂枝、干姜、细辛、甘草的常用量为各3g,姜半夏的常用量为9g。如病属内伤,证无表证,生白芍、五味子常用各9g;如见表证,麻黄、桂枝加量,五味子减量,生麻黄常用9g,桂枝常用6g,五味子常用6g或3g。这样使用,取效也颇快捷。如病情需要,也可久服。
(十二)小青龙汤去麻辛法
历代医家中,不乏善用经方者。若论活用经方,真正做到“圆机活法”者,清代医家叶天士当为其中之一。当代医家程门雪曾有一句较为中肯的评语:“天士为善用经方之法者,历来诸家之用经方,当以此翁为最善于化裁。”
在叶天士医案中,有小青龙汤去细辛、小青龙汤去麻黄等用法。
《临证指南医案·痰饮》:“潘(三八),远客路途,风寒外受,热气内蒸,痰饮日聚于脏之外,络脉之中。凡遇风冷,或曝烈日,或劳碌形体,心事不宁,扰动络中宿饮,饮泛气逆,咳嗽,气塞喉底胸膈,不思食物,着枕呛吐稠痰,气降自愈,病名哮喘伏饮。治之得宜,除根不速,到老年岁,仍受其累耳。小青龙汤去细辛。”
《叶天士晚年方案真本》:“江(通州,四十四岁),痰饮哮喘,遇寒劳怒即发。小青龙去麻黄。”
于是后世医者总结叶天士用小青龙汤,通常麻黄与细辛不并用。而对笔者临证影响较大的是叶天士用小青龙汤去麻黄、细辛且合肾气丸的用法。
《临证指南医案·痰饮》:“顾,饮邪泛滥,喘嗽,督损头垂,身动喘甚,食则脘中痞闷,卧则喘咳不得息。肺主出气,肾主纳气,二脏失司,出纳失职。议用早进肾气丸三钱,以纳少阴,晚用小青龙法,涤饮,以通太阳经腑。此皆圣人内饮治法,与乱投腻补有间矣。小青龙去麻、辛、甘、芍,加茯苓、杏仁、大枣。”
《三家医案合刻·叶天士医案》:“脉右弦左濡,秋凉宿饮上泛,咳呛入夜,着枕欲寐,气冲胃脘,心悸震动,必欲起坐。仲景论脉篇,弦为饮,背寒为饮,当治饮,不当治咳。饮属阴邪,乘暮夜窃发,《金匮》法中,每以通阳涤饮,与世俗仅以肺药疏降迥异,用小青龙减麻、辛法。桂枝、五味子、干姜、茯苓、白芍、炙草、半夏。丸方:八味去附,加沉香。”
读这两则医案,我们读不出表邪,读到的主要是正虚。试想,现实中的类似患者就医,能有多少医者想到用小青龙汤?即使试用小青龙汤(辨不出证而凭感觉试用),如加减不当,会出现什么结果?
案中提到了当时庸医之通病:面对此类患者,或“乱投腻补”,或“以肺药疏降”。此弊至今仍可见到。
案中症状表现既重且杂(尤其第一案),基本病机当为下元亏虚,寒饮泛滥。治疗取用小青龙汤合肾气丸通阳涤饮、温补下元。
小青龙汤通阳涤饮,故不取麻黄、细辛之表散,而用桂枝,加用茯苓,有治疗饮邪之苓桂术甘汤方和五苓散方中用茯苓、桂枝意。
下虚明显,本为小青龙汤的使用禁忌。但去麻黄、细辛之发越,合肾气丸之补益,则无损下元、动冲气之弊。
笔者临证治疗哮证,每取小青龙汤通阳涤饮之功而久服。通常不去麻黄、细辛(使用小量),根据正虚与邪实的对比,逐渐加用补益之品。一般先加附子温振阳气,继加人参温补元气,渐加补骨脂、菟丝子等温补肾阳,后期始加熟地黄填补下元。
本文摘自《高建忠读方与用方》,作者/高建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