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粉房

古人说过,善始者实繁,克终者盖寡。很多人在创业之初,尚处在深重的忧 患之中,一定会尽心尽力地待人接物。一旦事业有成,就会放纵自己的情欲,傲视他人。有些东西要是越过了底线,往往会给自己和他人带来非常严重的后果 。下面是一个憾心动魄的故事,据说它就发生在很久以前,一个叫做黄泥岗的村庄 里面。

这个村里,原来住着个姓白的老头,老头早年丧偶,膝下有三个 儿子。一家人靠打柴为生,日子过 的十分地清贫。不过,老头却咬 着牙关,硬是让三个儿子都读了十年的私塾。

儿子们长大之后,就想彻底地 改变家庭的命运。一天晚上,兄弟三个在一起商量了一下。老大认为, 家里之所以这么贫穷,根本的原因 是思想上没有变通,父辈们一直都在沿袭着老祖宗春种秋收,打柴放牧的传统模 式 。没有尝试过除此以外的其它方法。如果能够走出家门,在外面开开眼界, 学一点安身立命的技术,将来的日子肯定会强过现在。老二和老三非常地赞同老大的观点,兄弟三个当晚就做好了决定,并且约定,十年之后不管在外面混的咋样,都要按时回家。

第二天早上,兄弟三个就告别了父亲,外出谋生去了。中午的时候,他们在 一个叫十八里堡的十字路口分道扬镳。老大向南,下了兰州;老二向北,上了新 疆;老三则向东,去了宁夏。

单说老三,他一边走路,一边不住地回头张望,直到两个哥哥的身影完全消 失在视线之后,他才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了两个饼子,边走边吃起来。一个月之 后,他来到了宁夏中卫,在一个叫三河镇的地方停了下了。起初的几个月里他居 无定所,基本上过的是日求一粥,夜求一宿的乞讨生活。

一天早上,老三又外出找事,突然发现一个叫屈记粉房的作坊正在招聘伙计, 于是就急忙跑过去参加应聘。老板见他头脑灵活,又有文化,看他样子也是个吃苦耐劳的家伙,有心收下,又觉得他有点过于圆滑。不过,老板娘倒是觉得他精明能干,是个可造之材,于是就力排众议,将他留了下了。

屈记粉房在三河镇非常别有名,生意也特别火爆。老板夫妇为人正直,膝下 还有个漂亮的独生女儿。一家人待人诚恳,对伙计也特别关心。自从老三到了这 里之后,他们就开始对老三重点培养。老三勤奋好学,又有文化,半年之后,不但学会了制粉的各项技能,还对原来制作工艺进行了一些修改,有效地提高了产 品的质量和工作的效率。老板夫妇自然是开心的要死,老板娘更是为自己的慧眼识人而倍感自豪。没过多久,他们就将自己的独生女儿嫁给了老三。

几年之后,老三夫妇生下了两个儿子,两个老人也随着年龄的增大而相继离 世,老三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屈记粉房的真正主人。自此以后,屈记粉房在老三 的经营下越做越好,很快就火遍了整个宁夏。

转眼之间,就到了兄弟三个约定回家的日子,老大和老二都已回到了家里。他们不但学到了手艺,而且也都有了老婆和孩子。老大在兰州学了个铁匠,回家 后开了个铁匠铺子,他打的农具物美价廉很受大家的欢迎。老二在新疆学了个木 匠,不但能做出精美的家居,还能够盖出漂亮的房子,回到家后他就带出了一大 批徒弟,只要一有时间就会带着他们外出赚钱。

一天中午,老三在书房里品茶,突然觉得有点想家。屈指一算,与哥哥们约 定回家的日子已经超出了五六个年头。于是,他就把想家的事情告诉了妻子,妻子说到:“既然你有这样的想法,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家有父兄,当然应该常去看看。本来,我也应该同你前往,可我们家大业大,这里又离不开一个主事之 人。这次你先回去,下次我再陪你一起去看父兄”。

当天下午,妻子就为老三挑好了车马。第一匹骏马叫火龙驹,拉的是一大车 绫罗绸缎;第二批骏马叫雪中飞,拉的是五千两雪白的纹银;第三匹骏马叫烟云 兽,拉的是老三和六个保镖。在和妻儿告别之后,老三就带着车马回到了老家。

老三回家的消息立马就引起了全村的轰动,村上的男女老少都争先恐后地赶 到了白家来一睹老三的风采。老三让哥哥们杀猪宰羊,热情地款待着乡邻。大家 对老三是高山仰止,纷纷地举杯祝贺。老三也向大家许诺,一定要在这里修建一个白家粉房,让大家早早地过上好的日子。老三是说干就干,半年之后他就建起了一个漂亮的粉房和舒适的豪宅。凭借着高超的技术和丰富的经验,老三的白家粉房很快又火了起来,一年的利润甚至比宁夏的屈记粉房还多,四邻八乡更是将他视若神灵。现在的老三是吃喝讲究、 说话高调,就连父兄也得让他三分,没过多久老三又在老家娶了一个年轻的漂亮 老婆。

宁夏的妻儿一直都在苦苦地等待着老三,一连七八个年头也不见老三的影子。妻儿心急如焚,就派人四处打探,后来才得知老三不仅在老家开了个白家粉房, 而且还娶了个年轻的漂亮老婆。妻子万念俱灰,就和两个儿子遣散了伙计,封存了作坊,然后就服毒自尽在屈记粉房。

老三的生意是越做越火,身价也在扶摇直上。遗憾的是新取的老婆一直都没 有给他生过小孩,老三怕将来自己的家业无人继承,就休掉了新娶的老婆,决定到宁夏去接回自己的原配妻子和两个儿子。

到了宁夏后他才发现,昔日喧闹的屈记粉房早已成了断壁残垣,门上贴着封 条、作坊里落满了尘土、廊下到处是蛛网、房顶的瓦缝里都长出了一缕一缕的青 草,院子里的水井也早已干枯。他推开了卧室的大门,看到妻子和两个孩子还都在炕上睡着。见他进去,妻子和两个儿子愤恨地转过身后继续睡觉。老三自知理亏,就小心地走到妻子跟前,又是赔礼,又是道歉。过了好几个小时之后,妻子和两个儿子才慢慢地起床下地,为他端来了一些吃的,可是他们却依旧没有一丝笑容。第二天早上,老三就带着他们母子三人启程返乡。到家之后就将他们安置在了白家粉房的豪宅之内。母子三人仍然不跟老三说话,一天的工作是除了吃饭就是睡觉。

几天之后,突然从仙华山上下来 了一个姓聂的道人,每天早晨和傍晚 的时候都会在老三的家门口吹起一阵奇怪的咧别号声。时间一久,老三就有点受不了了。一天清晨,老三气愤地责备聂道说:“你是个出家之人,要钱要饭我都给你,可你不能老是这样打搅我啊”!聂道将老三拉到了一个僻 静之地,悄悄地说道:“施主印堂发黑, 面带霉运,早已被恶鬼缠身,竟然还浑然不知”。老三听了后愤怒地吼道:“我们是正经人家,不偷不抢,靠的是本事吃饭,哪来的恶鬼缠身?你再乱说, 小心我撕烂你的嘴巴”。聂道说:“出家人不打诳语,施主不信今夜三更看看便知”。

这天夜里,老三早早就躲在了白家粉房,借着微弱的月光,偷偷地观看外面 的动静。三更时分,果然发现新宅的墙头上骑着三个恶鬼,一个个披头散发、眼 冒凶光、鼻子里长满了绿毛,嘴里还发出嗷嗷的怪声,此刻正在那里分食着一个掠来的小孩,他仔细一看,正是自己的原配妻子和两个孩子。老三魂飞魄散,霎那间腿脚酥软,一下子晕倒在白家粉房。

第二天早上,老三踉踉跄跄地来到仙华山寻找聂道,一进道观,他就抱住了 聂道的腿子,声泪俱下地说道:“仙长救我,如果你能帮我铲除恶鬼,晚生愿以 千两纹银酬谢于您”。聂道将他搀扶起来说:“施主莫慌,贫道非为钱财而来,既然我已去过你家,就会帮你铲除恶鬼。不过,这三个恶鬼已经吸血多年,非比一 般的普通恶鬼,降伏他们也绝非易事。现在,你要为我准备两件法器,一件是左驴蹄子,还有一件是三个雷碗。另外,你让人在郭家岭村子东面的塔儿屲上搭建 一个法台,然后你再让人砍来三十六个桃木桩子和七十二个杏木橛子,按照十五 步一个的距离,在离你家大门口五十米的地方开始,一直钉到我的法台之下。到 时候,你只要激怒这三个恶鬼,然后顺着钉好的桩橛路线将他们引到我的法台之上即可,其它的事情你就交给贫道好了”。

回到家后,老三就杀掉了一头黑色公驴,取下了前面的左驴蹄子,然后又制 作了三个雷碗。他一边派人到塔儿屲搭建好了法台,一边又派人砍来了桃木桩子 和杏木橛子,按照聂道的要求,将它们一路钉到了法台之下。降鬼那天,聂道早早就沐浴更衣,焚香喝符之后就坐在了法台之上,怀里抱着左驴蹄子,后面放着 三个雷碗。掐咒念决之后,就让老三去激引恶鬼。老三壮着胆子来到了家里,一脚踹开房门后就指着妻子大骂起来:“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整天就知道吃饭睡觉,老子的家里不养闲人,现在就给老子滚回 你的宁夏老家”。妻子气的浑身发抖,咬牙切齿地骂道:“忘恩负义的东西,也不想想你是怎么才有的今天,看在夫妻一场的分上,我就算变成了恶鬼之后,也不忍伤害于你,既然你这么绝情,咱们今天就在这做个了结”。说完后,妻子就凶相毕露,张牙舞爪地向老三扑来,两个小鬼也一跃而起紧跟在母亲身后。老三吓得魂飞魄散,就转过身去,没命地向法台方向跑去。三个鬼哪肯罢休,一阵风似的赶了出来,眼看着就要抓住老三了,三个鬼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桃木桩子, 三个鬼大惊失色,急忙就爬下去磕头。就这样, 三个鬼每逢一个桩橛都要爬下去磕上一个响头, 老三趁着恶鬼们磕头的间隙才得以逃脱。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了法台之上,立马就瘫坐在 了聂道的屁股后面。

看到老三爬上了法台,三个鬼也立马向这边冲了过来。大鬼纵身一跃就跳上了法台。聂道眼疾手快,抡起了左驴蹄子照着大鬼的面门就是一下,大鬼一个趔趄之后就掉了下去。这时,二鬼和三鬼早已扑到了聂道面前,聂道再 一次抡起左驴蹄子,奋力地将二鬼和三鬼也打 了下去。谁知,刚刚被打下法台的大鬼这时又扑了上了,三个鬼誓死不屈,同聂道展开了车轮大战。时间一久,聂道渐渐地体力不支,心理防线也开始崩溃,结果手腕一软,左驴蹄子就从手里掉了下来。大鬼抢起了左驴蹄子,照着聂道就是一顿暴揍,二鬼和三鬼也冲了上去开始对聂道拳脚相加。聂道被打的嗷嗷乱叫, 在法台是滚来滚去。情急之下,他猛间然想起了法台上面的三个雷碗,于是就顺 势滚了过去,捡起了其中的一个,然后就照着大鬼的脑袋砸了过去,只听的一声巨响,大鬼就变成了一堆齑粉。聂道又捡起了另外的两个雷碗,将二鬼和三鬼也打成了齑粉。奇怪的是,这三鬼的灵魂却总是在聂道的眼前上飘来飘去,始终也不肯离开法台,聂道定睛一看,原来是三个冤鬼。他追悔莫及,狠狠地抽了自己好几个嘴巴,然后便拂袖而去,从此之后,他再也没有抓过一个恶鬼。老三依旧瘫坐在法台之上,一会儿仰天狂笑,一会儿伏地嚎啕,不知道是在为人性的复归而庆幸,还是为道德的丧失而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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